秋姜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不要伤心,不要难过,谁不会生病,谁不会死?我服用金丹,也是不得已为之。我这个病,终日昏沉,脑袋也不清晰,力量也在逐渐流失。有时候,我握一盏杯都觉得艰难。”
“不可能!”
“别这样。”元善建摸了摸她的脸颊,“你好好保护敏和,和他一起安全抵达渤海,我在天之灵,就是死也瞑目了。我对你只有这个要求,你都不答应我吗?”
秋姜无言以对。
这个人在弥留之际,想的依然是她和敏和。她如何能说不?她能做的只是一点点,那就是让他放心。
她重重点头。
元善建宽慰一笑:“我就放心了。”
第二日,秋姜在宫内便听闻了王恭毛遂自荐担任秘书监,主修缮史书,并发表了《源流论》,欲明辨姓氏,重整流品。他将王谢袁李定为上五流,而崔王郑萧等大族却被他定为中流,而以河南郡为首的原鲜卑贵族士族却被他定为下流,树敌众多,激起了无数人的不满。
秋姜这日请假便上门去谒见他,却得知他在尤蓝台编撰国史,连忙赶赴。
王恭不但重修了国史,把北魏几代的历史都重新修整,还让人将这些刻在尤蓝台正门大殿前的石碑上。秋姜一眼望去,密密麻麻,事无巨细,连太武灭佛、沙门尽诛,文成太后豢养面首,沟城太妃和中山王苟且的事都写了,数之不尽的士人和胡人贵族围着石碑指指点点。她头皮发麻,连忙问及侍从,王使君在何处。
仆从连忙带他去见了王恭。
王恭从榻上起身,执着一卷书帛过来,交付到她手上:“你看看,我写得如何?柳展、裴宁建议我将国书刻于石碑上,这个建议果然不错。”
秋姜心急如焚,猛地打掉了他手里的书帛:“你清醒一点!都大祸临头了,你还不自知?”
“知道什么?”王恭好笑地看着她,弯腰捡起那书帛,抬手拍了拍上面沾染的灰尘,“三娘,你不是糊涂了吧?”
“秉笔直书是好事,但是,这样的丑事都都敢写下?写下便算了,还将之刻在石碑上?就算陛下能容忍你,鲜卑贵族们能容忍吗?你还要重新区分流品,又得罪了多少人?现在外面有多少人希望你去死,你知道吗?”
王恭道:“那又如何?我的本意不是这样,有才学的庶族寒门,我并不会看不起他们。但是我厌恶那些胡人,野蛮粗鄙,却以北方士族高门自居?真是可笑。以为换了个姓氏便是贵姓了?我便要他们知道,他们永远只是贱种。”
“你这是把陛下也骂进去了?血统有那么重要吗?没错,有些胡人是嚣张跋扈,欺压汉民,但是有些不是。这么多年,历代至尊为了汉化大业付出多少努力,多少鲜血?好不容易如今两相安宁了,你居然又挑起纷争?你想胡汉相争,天下重新大乱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秋姜道:“我知晓你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到底是谁撺掇你做这事?他想害你,你知道吗?”
“这不可能。”王恭怔然,随即便伫定地摇头。
“明摆的事情,有什么不可能的……”
“是怀悠。”王恭打断了她的话。
秋姜哑口无言,简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猛地抓住他的胳膊:“你说是谁?”
“怀悠。他和我说,编撰史书是大事,必须要由公正忠良的人来完成。他还说……”
“别说了!”秋姜觉得自己很混乱,还是不能相信,晕眩了会儿,抓着他的袖子道:“别管这些了。快,趁陛下还不知道,赶紧把外面那些石碑砸了!”
“来得及吗?”谢远和中领军和世詹带着一帮人鱼贯而入,三两下便擒住了王恭。谢远抖开手里的诏书,道:“陛下之命,王恭混淆视听、亵渎先烈圣帝,欲暴扬国恶,无所不容。现将之压往城南宗关台腰斩!柳展、裴宁同罪论处,琅琊徐州王氏一脉诛族,河东柳氏、河东裴氏连坐!”
“谢远,你是何居心?”秋姜目龇欲裂,双目冲血。
谢远皮笑肉不笑地掀了掀唇角:“这是陛下的旨意,谢使君如有异议,还请马上入宫禀明。去晚了,那便来不及了。”
“你敢动手?”
“微臣是奉命行事。”眼神示意和世詹,和世詹大手一挥,王恭便被押解了出去。
“谢远,你这个小人!我王恭真是瞎了眼,才认识你!你这个小人!”王恭的声音仿佛苍鹰啼血,声嘶力竭,划破了这晴朗的长空。
秋姜回头便向宫内疾奔,跑死了一匹马。
宣政殿近在眼前,还未得入内,午时的钟声便响了起来。
秋姜呆愣原地,双膝一软,猛地跪倒在地。
她痛苦地抱住脸。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李元晔,对了,还有李元晔!
秋姜仿佛被警醒了,转身就返回宫外,直奔他的下塌地。她要问个明白,为什么他连自己的师傅也要害?谢远许了他什么好处?
“对不起,邸下不在。”兰奴回道。
秋姜冷冷地望着她:“去告诉他,我数到十,如果他不出来,从今以后,再也别来见我。一、二……”
“你……”兰奴正要呵斥,却被她的目光吓到噤声。
“兰奴,你退下吧。”秋姜数到五,李元晔便从殿内出来了。他一身素白,长发披落,容颜看着非常憔悴。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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