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杨腾飞一直保持着方才说笑时的面部表情,直到李展戳了他一指头才终于把嘴角放下。
李展,齐功成,朱杨腾飞。三人慌了手脚。
一帮十三四岁的小屁孩,平时只在小说电视剧上见识过生离死别,现实中对死根本没个概念。朱杨腾飞自称之前有一次去医院治鼻炎的时候,恰好赶上一帮护工抬死人,为此他向李展和齐功成炫耀了很久,盖什么样的白布推什么样的车,现场气氛如何诡异,现场围观群众如何惊恐,唬得李展二人寒毛都炸起来了。
虽然李展的父亲听完转述后觉得那大概只是护工在大规模换洗床单,但朱杨腾飞还是作为直视过死亡的人出了相当一段时间的风头。
余静悄悄递给李展一块纸巾。
李展接过来,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啪!李展后脑勺挨了一巴掌。余静又递了一块纸巾,而后一指丁宝成。
李展终于意会。
“兄弟,不要哭了。”李展把纸巾塞到丁宝成手里。
他想学着电视剧里来一句“节哀顺变”,又没来由地觉得这话自己来说不太合适,但他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表达方法,只好闭嘴。
齐功成和朱杨腾飞也闭嘴站在一边。
窗外不断传来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走廊里劈里啪啦的脚步声也响成一片。而教室里的气氛像是煮老了的鸡蛋,那鸡蛋黄嚼不碎又咽不下去,堵在人嗓子眼里噎得难受却又不至于窒息。丁宝成趴在桌上一耸一耸地哭,而哭声被四面八方的玩耍声覆盖,只透露出几声哼哼唧唧,像在拿筷子头帮人捅嗓子眼里的鸡蛋黄顺气。
班上的人大部分都出去玩雪了,剩下几个人在密切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孙近庄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了门口,手里拎着两个班级的七八十本作业本。
丁宝成终于抬起头,用纸巾擦擦眼泪。
李展仍没能找到合适的话语来安慰丁宝成,只好轻轻拍了拍丁宝成的肩膀。
三只手叠在了一起。
李展,齐功成,朱杨腾飞三个人把丁宝成围绕在中间,三只手同时按在丁宝成的肩膀上,像是在给丁宝成作法。
“对不起各位,”丁宝成倒先道歉,“我没忍住。”
“别说了,兄弟。先洗把脸。”李展闷在胸口的一股浊气终于吐了出来。
门口的孙近庄不知什么时候走了。齐朱两人合力搀起丁宝成,四人一起向楼层东南角的男厕进发。中途李展折回,在卫生委员常清的桌洞里偷了块肥皂,又赶到厕所和其余三人会合。
厕所洗手池的一排水龙头全都冻上了。几个人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找到一根冻得不太结实的水龙头,拳打脚踢地弄碎了水管口结起的冰渣,一缕与冰同温的自来水才流了下来。
丁宝成用手去捧水,半分钟才接了半掌水。多亏他肉厚,这点水才不至于从手指掌间的缝隙中流失。丁宝成赶紧把水拍在脸上,仔细涂抹一番,又接过肥皂,在脸上搓了半天,再继续捧半分钟水把肥皂沫洗掉,随后敞开外套撩起内衣擦了把脸。
“我好点了。”冰水洗过脸的丁宝成精神有点上来了。
“谢谢。”
“这些天我快死了。”
丁宝成自顾自说起话来。
“两个多星期,我爸爸一直在医院里躺着。”
“我妈妈从来没去看过他,我奶奶说她一直在找人分遗产。”
“我姐姐在百京上大学,我们出事那天就给她打电话,她一直不愿意回来。一直说有事有事。”
“前天她终于回来,待了一下午就走了。”
“我奶奶一直哭,我也一直哭。”
“没人去买菜,没有人做饭,我不会做饭,我妈也不在家。”
“有亲戚送了几箱奶,我就一直喝奶。”
“我喝了一个多星期奶。”
丁宝成一边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话一边掀起衣服角擦眼泪。
“每个亲戚都打电话问遗产怎么分,我爸还没死他们就问。”
“我把电话线拔了他们就上门来问。”
“我不给他们开门,他们就砸门。”
“我奶奶要喝药,让我拦住了。”
“我妈妈从来不管,她就知道打牌,就知道买衣服,就知道出去耍钱。”
李展的手心开始淌汗。
上课铃响了。
丁宝成还在说。
“银行也派人来找我们,说我们欠他们钱。”
“我奶奶说不知道,我也说不知道。他们说要走法律程序。”
“我奶奶问什么叫法律程序,他们说就是上法院打官司。”
“厂子里的工人怕不发工资,就到我们家门口闹事,我们关上门,他们就把玻璃都砸了。”
“我和奶奶在家里冷,就用报纸把窗户糊上了,但还是冷,就躲在茅房里。茅房里没有窗户还有暖气,我们就躲在里面一天不敢出来。”
丁宝成的家是个气派的大宅子,按照古代的住宅风水论划成几块,每一块应该造什么建筑给什么人住、有什么功能要什么讲究都有着严格的规矩。这种旧时代地主式的讲究生活是几乎全县中老年男人心目中无尽的向往。但向往者们恐怕没想到,自家的廉价小高层也有着地主豪宅所不具备的防砸玻璃功能。当然也没几个人乐意去砸。
李展三人倚靠着冰冷的洗手池静静听着丁宝成的描述,浑然忘记了第三节课是张建生的物理课。
李展一边听一边把自己代入到丁宝成的故事中。那个和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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