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星真是没想到来自己坟前祭奠的会是这些人。
生身父母不曾来,贴身婢女不曾来,闺中好友不曾来。
反倒是她那个瞧不上眼的未婚夫,被她抛在脑后的慈幼庄朋友,以及还有她恨了大半辈子的祈月来了。
祈月,真是意想不到。
祈星觉得,她应该恨自己的。
毕竟祈星在自己短暂的生命里,用了一大半的时间去痛恨她,仇视她,企图颠覆她的人生。
“对不起。”粉衣女子容貌秀美温婉,只是一双弯眉紧紧蹙着,十分哀伤。
此处除了墓碑和一个不知为何被困在此的亡魂外,并没有别人,她实在无须做戏。
祈星错愕的看着她哭泣,虽然祈月不止一次的向她表达过善意,但祈星总是觉得她虚伪至极。
是啊,祈月享受了原本该属于她的人生,也许她是真心愧疚的。
死后,祈星对于情绪的感知薄弱了很多,她不再一门心思的陷入对祈月的痛恨中。
她平静的想,这跟祈月又有什么关系呢?
难道是祈月害得她与家人失散吗?不是的。
难道没有祈月,祈月嫡女的位置,就会替祈星保留着吗?不会的。
祈家无非就要想要一个嫡出的女儿,可以用来履行与定北侯的婚约。
祈月虽然是从人市里挑回来的孤女,可她的过往被抹杀得干净,而她自己又生得美丽,性子沉静聪慧,比祈星适合太多。
哪怕是祈星最后在定北侯面前捅破了这件事,定北侯也根本不为所动。
定北侯的暗卫将祈星按进水里的那一刻,她看见了湖面上的属于自己倒影。
面容因惊惧而扭曲,而满头珠翠浓烈妆点,又显得她这张单薄的面孔分外滑稽。
一点也比不上祈月,难怪从父母到夫君,没有一人是喜爱她的。
她从小在慈幼庄长大,学得一身市井做派,粗鄙庸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十一岁那年,祈夫人带着祈月来慈幼庄布施,看见了她额头上的那颗黑色痦子。
祈夫人大惊失色,却强作镇定,并没有要认下她的意思。
她觉得奇怪,偷听到祈家的婢女窃窃私语,说她长得有些像祈尚书,再加上那颗痦子,肯定她是祈家早年间丢失的女儿。
祈星以为上天垂怜,她压根没去想祈夫人为何不是抱着她痛哭流涕,而是装作无事逃避。
在祈夫人带着祈月享受众人盛赞后准备离去时,祈星害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这个美丽的妇人,她的生母,于是扑通一声跪地,抱着祈夫人喊起娘来。
祈夫人那时候震惊的眼神,不是惊喜,而是厌恶。
后来祈家对外说是与祈星有缘,收为义女。
祈星起初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了,也没发觉那个婢女,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祈月陆陆续续的来过四五次,每次都会给祈星烧一些纸钱,还有一些她生前喜欢的花缎子之类的。
她也会说一些自己苦恼困扰的事情,比如定北侯寡言冷性,心机深重,琢磨他的心思很疲累,时常畏惧。
再比如,她生了两个女儿,使婆母不喜,定北侯不纳妾室,虽是好事,却也让她压力更重。
祈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自己一个死人说这个,人人都说祈月嫁得好,定北侯眼里压根容不得第二人。
从祈月的言语中,她并不知道自己是被定北侯授意杀害的,怎么会怕他?
再者祈月不是一向很好人缘吗?难道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那么祈夫人呢?她虽不喜欢自己,待祈月总是很亲近的。
这些话同娘说,不是正合适吗?
作为魂魄,祈星对时间没什么感知,她的意识只在有人拜祭时才会苏醒,等人一走,她也渐渐睡去。
不过祈星感知到,她似乎快要离去了。
树叶无风而动,哗啦啦作响,祈月抬头看了一眼,透过朦胧的泪眼,看什么都是模糊的。
就在这一刻,祈月只看见灰蒙蒙的云与阴暗的天空,并没有看见坐在墓碑上的那个魂魄渐渐消散,转而消亡。
祈星感受到了一阵风,将她的意识温柔的卷了起来,抚她沉睡。
只是祈星没想到她还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
看见那只悬着蛛丝近在咫尺的小蜘蛛,祈星叹了口气,心道,‘前世不修德行,哪里投生的了什么好人家。’
她置身所在的地方,有种熟悉的破败感。
大通铺,烂被子,一股酸腐臭气,还好眼下是冬日,这股味道也并不明显。
祈星浑身像在醋里泡过一样,酸软得厉害。
她看了看胸口盖着的被子,棉花基本都要跑没影了,难怪盖在身上,半点都不暖和。
祈星挣扎的挪起身,靠在墙上,看着那张斑斑驳驳的木桌,她恍惚间看见自己伏在桌前穿珠子的背影。
她扯了扯嘴角,似哭似笑,道:“老天爷,真有你的。”
祈星不知愣了多久,忽然伸手朝右侧的枕头,从下边摸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铜镜来。
这是阿晴的镜子,也是当年随着她的襁褓一起被放在慈幼庄门口的。
阿晴的一条腿分外细,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所以被遗弃。
在祈星死后,阿雯与阿晴不知是怎么找到她这个孤坟的,阿晴腿脚不便,几乎是被阿雯拖上来的。
一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阿晴和阿雯,祈星觉得再活一回也不全是坏事,只是不知,如今是什么年月了。
她稍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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