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提起过往,也不准奶奶婶婶她们在许念生面前说起,其实许念生不清楚他是不是特别叮嘱过。
反正每次奶奶婶婶劝说他去相亲,不小心提到林子声时,瞥见念生在场,都会立马打住,不然他会生气。
他很少发脾气,但是他真正生起气来,奶奶叔叔他们都怕。
念生是问过他一次的,为什么她不像其他小孩一样,有妈妈?
他说,她的妈妈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与幸福去了。
念生似懂非懂,见父亲板着脸,严肃的样子,便不再追问。
但是,心里却在发问,为什么她的幸福里没有我们。
一直不能理解,为何父亲对林子声,如此念念不忘。甚至,违抗奶奶的旨意,不再迎娶。
其实,也不只是许念生一个人不能理解,村里的大人都说,他太老实,太傻。
村里的农妇们,闲暇时,都会坐在村口旁的古枣树下唠嗑。
那棵枣树大概有百年的树龄,树干有个大窟窿,经常有小孩试图往里面钻。
它依然还可以挂果,果实成熟时,大点的孩子拿着长竹竿把果实从树枝上敲打下来。
活了那么久,它看透了人世的无常,倾听了这个村子百年的流言蜚语,所以想知道全村的八卦,在那里准能听到。
就那么一次,许念生躲在石凳后,听到了,关于父亲和林子声的,俗到不能再俗的故事。
故事里的那年,林子声正值二十岁,扎着个辫子,青春貌美。
春天里繁花盛开,有些情愫就像煮沸的开水一样,不停地冒泡溢出。
她和村子里一个叫宋易书的男生好上了。宋易书青年才俊,两人在一起,本该是羡煞旁人,只可惜,宋易书在认识林子声之前,已有父母安排好的婚事。
他给她誓言,让她等待,等来的却是,他和别人的婚讯。
就在繁华落尽,伤心欲绝之时,林子声遇到了许卓,许念生的父亲,他对她一见钟情。老实巴交的他没有动人的誓言,却不理会任何流言,把她娶了过门。
故事发展到这里就结束,好像满足不了,那些专拿别人的家事说三道四的妇女们。
“许卓真是个老实人,捡别人不要的鞋子穿。”
“我看啊,他们迟早会离……”
“我早说过了,他们不合适,非得要在一起……”
这一切仿佛是开玩笑般的诅咒,如果灵验了,那才叫人惊喜。
毕竟生活太过寡淡,要拿别人的人生做佐料。
在许念生出生6个月之后,林子声和宋易书私奔了,留下可耻可笑的流言,终于完成了他们伟大的誓言。
如果说宿命是前世的报应,那么他只懂得逆来顺受。
这点许念生是极不像他的。
即使他们相依为命十五年的时间。
七岁那年,许念生上小学二年级,已经学会了自己梳两条整齐的辫子。
八岁那年,在那篇长大之后要做什么的作文里,她已经忘了自己写的是什么,她喜欢看书,喜欢花花草草,却并不知道自己想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况且,长大之后要做什么,这样的题目纯粹是让小学生说一次不用负责的大话,养一只不用吃草的牛。
科学家、律师或者宇航员,长大之后有没有被实现,都不会有人去追究。但是,如果八岁那年的志向刚好被实现了,这种坚持不懈、理想达成的故事就是应试作文的最好素材了。
念生的一生没有成为最好的素材。
十五岁那年,许念生的父亲走了,用一种让她永生怀念的方式。
她甚至没有跟他好好的告别,生前他们从未跟对方说过一句肉麻的话,从未说过我爱你。
也许,这辈子应该也没有谁,对他说过这三个字。他们的骨子里印刻着大部分中国人固有的传统属性,内敛含蓄。
或许是太震惊了,听到他的死讯,许念生竟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
无法想象,几乎每天见面频繁到或许都要生厌的那个人,说消失就再也见不到了。
见不到意味着所有的情绪只能自己产生消化,得不到他的回应,哪怕是只是他一个简单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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