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摇头道:“夏天穿的袜子不会太厚,足印的边缘虽然比赤足模糊,脚趾的形状却也隐约可见,更加说明凶手作案时穿的是一双薄袜。水塘里的泥浆会从袜子的孔洞渗透进去,而且,他把婴儿摁进淤泥,也会在指甲缝隙中留下痕迹。”
“会不会是这王麻子非常警觉,怕被发现,回去后认认真真地把手、脚的指甲缝刷洗干净了?”
“我觉得不可能,如果王麻子是一个这么有反侦查意识的人,为什么对作案时穿的衣裤和鞋子不做任何洗涤或者处理,就那么大咧咧地丢在自己的院子里?”
“是啊,我也觉得这案子破得太容易了些,似乎处处合理,又似乎处处反常。”
“动机、物证都有,可是,辩解、矛盾也客观存在,对吧。”
“就是这个道理。”
“其实,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林岚难得表情有些凝重。
“什么疑点?”赵云蕾追问。
“既然现场提取的足印是袜印,那么凶手在作案时穿的那双袜子去哪儿了?现场和王麻子的家里都没有搜到这双袜子,这太奇怪了。”
“是啊,这正是我们和警方都非常疑惑的一个点,我们搜遍了现场和王麻子的家,都没有找到这双袜子。”
“这王麻子会不会是被人栽赃陷害?”
“我们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可如果凶手另有其人,为什么王麻子穿的一只鞋会在现场被发现,另一只也留有现场的淤泥?为什么他的衣裤上也沾有现场的淤泥?”
“他对这一点是怎么解释的?”林岚好奇地问。
“他说,衣服和鞋子是他晾在院子里的,案发那天根本没有穿过,至于上面的淤泥,他也不清楚是哪儿来的。”
从现场照片来看,院子里扫得挺干净的,除了散落一地的衣服和鞋子,堆放在四周的杂物,半个足印和指纹都没有。鉴定里面,也没有任何关于王麻子家院子里的痕迹证据表述。
林岚不解地问:“如果王麻子说的是真的,那这个嫁祸给他的人,去他家拿了衣服鞋子,出去作案后再放回王麻子家里,为什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难不成他会飞?”
“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凶手另有其人,可是,案件疑点重重,没有形成闭合的证据链,不能得出王麻子就是凶手的唯一性结论,我们不能草率处理。”
“人命关天,赵处,我同意您的看法。”
一直在一旁没吭声的付朝阳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话是这么说,可是,这案子明天就要上会讨论,决定是否起诉了,公安那边刑拘了王麻子,区院那边也已经准备逮捕了,一旦我们以证据存疑不批准逮捕,所有的矛盾和压力都会集中到我们这里,被害人家属的情绪,网络的舆情也都会沸腾起来。”
林远昊道:“你的顾虑也没错,可是,从刚才讨论的情况看,案子的确没有达到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的起诉条件。”
赵云蕾道:“林组长,您的看法与我不谋而合。林岚对物证的分析和判断比我更专业,观察也更细致,她的判断更加坚定了我的看法。”
付朝阳欲言又止,颇有些纠结。
赵云蕾道:“你放心,既然是我坚持不批捕的,将来案件的责任就由我来承担,我们不能因为担心压力而制造冤假错案。不过,补充侦查的工作一刻也不能放松。一开始警方就在案发地点发现了王麻子的鞋,直接锁定他是嫌疑人,所以并没有充分排查其他与被害人有矛盾的人。但实际上,如果考虑到栽赃陷害的因素,应当重新调查一下其他人有没有报复刘福贵、陷害王麻子的作案动机和作案条件。另外,我现在更关心的是,从技术的角度,我们接下来还能在证据链的完善方面做些什么拓展工作。”
林岚翻出足印的照片和两份证言。
“我们要确定这个足印究竟是不是凶手留下来的。”
付朝阳道:“据村民反映,这是一个闲置的水塘,很少有人去,所以作案人才选择在此处溺死婴儿,这个足印离婴儿被溺的痕迹很近,应该是凶手留下来的。”
“从照片来看,足印周围的泥土移位痕迹很新鲜,足印边缘痕迹细节清晰连贯,说明足印形成的时间距离案发的时间很接近,我同意付朝阳的看法,足印是凶手遗留下来的可能性极大。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这个重要的足印没有做鉴定?”
这下轮到赵云蕾叹气了。
“这个足印送检后,技术人员说不具备鉴定条件。理由是特征模糊,脚趾印几乎看不到,而且足印残缺,缺乏充分的检测特征和同一性比对的鉴定条件,无法做出准确的鉴定结论。”
林岚摇了摇头道:“也不一定,主要看是谁做,怎么做了。”
付朝阳和赵云蕾同时问道:“你是说鉴定能做?”
林岚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据我所知有两种方法可以采用,一种是立体足迹分析检验系统,就是专门针对这种犯罪现场的立体足迹检验的;一种是模拟现场,采集立体足迹石膏模型,放入立体足迹箱配合软件系统进行测试分析。只不过我们省目前没有而已。”
赵云蕾一下子来了精神:“你赶快给我说说,只要能做,大不了我打申请送到外省做。”
林岚调皮地说:“两种方法,您想听哪一种?”
赵云蕾乐了:“哟,这还卖起关子来了,别皮了,两种一块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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