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睛白额,额有大字。字曰王,兽曰王。畏之如王,谓之兽王!
老虎睛上翘,悍颈向天。
老道士须上飘,牛鼻子冲地。
老道士胸中有山水,自带陶醉意,空前障于无物,乐山之,乐水之,顾左右而不视之。
虎腹中无食,不系沉腐肉,眈老叟为鲜活血,欲剖之,欲吞之,步猫宠而佯无害之。
少年脑中画面如是。
李云脏腑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山水,没有食物,他有气,不是酒气,是很气,很生气。
青石路是天造地铺,散布位置自然凌乱,但只要继续相向而行,终会相遇。一旦相遇,必然不会是偶遇。是穿云裂石之吼?还是血肉模糊之痛?
他不敢想,不愿想。
虽然惧,但还是得去。
一脚踩在最近的一块大石上,侧身一眼,潺流很浅,清丽,云瀑很深,如渊!
虽然不惧高,但不留神便是万丈之下,尸骨无存,难免如履薄冰。石面很平,也很滑,青苔蛛网般扎根于孔缝间,李云走得很小心。
老道士走得很随意,但是脚下很稳,很稳的向着东坡去。东坡有斜径,不知通幽否,但这时节想来该是没有花木的,禅房也不知道有没有,估计这云深不知处也没有花和尚愿意留持。老道士或许寻花问柳,或许寻友论道,但李云却是没时间想了。
因为大猫有些不耐了,但见其不再闲步卖乖,虬结而富有力感的后肢深蹲,前驱微曲,奔扑之势已成。遥峙数丈,天色灰蒙,李云也能约莫瞥见那对瞳魄中灼灼的荧光,甚至能感受到那厚厚肉垫下渗出的寒光。
冬风乍起,风吹疏竹,带起片许枯叶,飘至水面,泛起点点涟漪。
大猫可以是大猫,也可以是大虫,尤其是当其露出獠牙和爪刃之际。
耳畔松林哗哗作响,脚下流速渐急,一缕冷风灌入少年单薄的破衣。
气骤冷,手骤寒,鼻息渐凝。
萧杀,肃杀。
势显,虎奔!
风大作,顶上云行。
风尘里,浅浓不匀的落叶簌簌凋敝,雾气云气混杂一堪,视线里,老道士的身形逐渐模糊,猛虎的身形却越来越近。
李云握紧了手里的铁柄钢叉,摸了摸腰间的柴刀,把心一横!
随后,他也开始快速奔跑跳跃起来,山石间的间隙大小不一,稍有不慎便会失足成恨。但时间不等人,烈烈虎势更不会给他矫情墨迹的时间。从小走山路的经验让他又快又准的在一个个狭窄的落脚点间的辗转腾挪,再加之其身形轻盈,速度愈发快了起来。
但这还不够,因为他是人,对手是虎,山中之王!
砰的一声,雾气逸散,李云险之又险的落在一处不规则的尖状石头上,停下的一瞬间,他望了眼远处,眉头皱出了川纹。
雾里的已经看不清了,但呼呼涌过来的呼啸狂风、漫卷的残叶告诉他,师傅和虎的距离正在极速拉近。
怎么办?
这儿虽然也是山峦之上,但不是景阳冈,他虽然身上带着猎具,但那是捕蛇抓兔的,顶天了可以抽出柴刀和一匹山狼决死,他不是武松,他只是一个山野少年。
武松当时打死的是真虎还是蔡虎他不知道,究竟是生猛的卞元亨踢死了虎,还是醉酒的武阿二揍哭了狗,他也不关心,他只记得书上武松打虎时一双铁拳何其勇猛,一腔热血何其不惧。
但他很怕,怕死,怕爷爷死,怕师傅死,怕自己死。
他还这么年轻,还没过上好日子,阿宝还没长大,自己也还没娶到乖媳妇,爷爷还没怎么享到他的福。
这不是那年,不知道是不是原来那只虎,反正身边没有树,阿宝也没在身边,但爷爷在那边。
没有铁拳,没有血气,但还可以拼命!
于是他开始拼命,他跳到了水里。
脚下的激流很湍急,李云的脚也很急。脚底的青石更滑,他不能滑。
不知道是他的勇决之心起了作用,还是冥冥中纠察人间的天意暗暗拨开了前方的路,冯河少年先一步来到老道士的面前。
“吼!!!!”
但终究只是先一步。
虎啸成风,近在咫尺!
老道士背对着他,缓慢的走着,突然他好像看到什么好玩的事物,伸手向前探去。
“爷爷!!!!!!!”李云目眦尽裂的吼道!
“嗯?!小云,不是说了多少遍了,叫我师傅,爷爷还在睡觉呢。”老道士顿了顿,转过身形,有些不解他这么激动。
雾气倏然散开,一道黑影遮天蔽日般扑将上来。
李云死命咬牙,将唇角都咬出了血。在雾散之际,在那张巨爪拍下之际,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老道士扑了上去。
……
有短暂的一瞬,李云看清了那只巨兽,比他想像中的要大,大很多,在对方面前,感觉自己跟只兔子差不多,他感觉自己就算是喝了二十碗“三碗醉”也没那个胆子敢抡起哨棒,更遑论死不要劲儿的打将上去。
狡兔还有三窟,还可以咧开嘴,迈开腿儿跑。
爷爷这个不要老命的杵那儿,他也就只有不要了小命。
砧板上的鱼,虎爪下的肉,跑得掉?
他只希望自己应该可以填饱那只老虎的胃,虽然他也没几两肉。
嗯,自己现在应该已经成了腹中餐了吧。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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