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清妃说话之间，目光落在慕青鱼的脸上，紧紧盯着他的神情，果然是看到，就在那一瞬间，这个男人浑身的气场都产生了急剧变化，他的脸颊狠狠抽动了一下，眼角敛住，眼睛轻轻眯起来几分，绽放出来的目光在一刹那之间猛烈闪烁，仿佛两口犀利的尖刀，能够刺破最浓烈的黑暗……
“你都知道了？”
慕青鱼一边问，一边也在靠连清妃的神情，不过鱼哥技艺娴熟，十分隐蔽，连清妃这样精明的人物，也一时间没有发觉到。
连清妃点头说道：“他说，你们一起干的海员，在远洋货轮上，路过索马里的时候遇到了海盗，在海盗开枪的时候，许颜颜的哥哥挺身而出，救了你一命，自己去牺牲了。”
“啊？”
鱼哥差点没手一抖，把左手的鸡和右手的鸭扔出去，宁小川这王八蛋真他妈能扯蛋的，这胡扯的水准直逼他慕青鱼大爷啊。
但他却极为凝重，一瞬间面带忧伤苦闷，表情逼真到了极点，轻轻地叹息一声，说道：“是啊，许狗熊真是好兄弟。不过随后，哥哥我大发神威，只身抗敌，连续打趴下十八名海盗，不但为许狗熊报了仇，而且还立下了赫赫功勋。”
他信口胡诌，继续说道：“其实，上次来的时候，我跟你说带了积攒二十年的聘礼，是骗你的，希望茜茜你原谅我，因为这件事我不太愿意让别人知道。”
连清妃道：“我本来也没有相信。”
“这……”慕青鱼大爷苦闷不已，“后来，航运公司为了表扬我，给我发了一大笔奖金，来香都后，我就把这笔钱给了川子，他当时中了一枪，伤了肺，一半让他去治病，另一半我让他去鲁东，许狗熊的老家，送给许狗熊的家人。”
“嗯。”
连清妃颔首道，“这个他也说了。他说，他去了许颜颜家里，发现许英雄的母亲生了重病，欠了很多债务也没有能够治好，已经去世了，家里只剩下许颜颜一个人，她的叔叔对她很不好，不让她上学，让她去小饭馆洗碗赚钱还债……宁先生给许颜颜还掉了债务，拜祭了许英雄的母亲，就带着许颜颜来了香都。”
啪！
慕青鱼手里的鸡鸭坠落在地，他双目猛地瞪大，脸上表情凝滞住，半晌才吸一口气，“许妈妈已经去世了？”
他的脸上泛着极为复杂的表情，眼角疾速跳动着，咬着牙说道：“我还和许狗熊说过，他的娘，就是我的娘，他的妹子，就是我的妹子！”
连清妃有些错愕，她分明看到，有一大颗水滴，从慕青鱼眼睛里猛地落下，不是缓缓流淌，而是翻滚之下，快速滴落，砸落在地板上，仿佛有一声沉闷的碎响，抨击人的心房。
只有这一滴。
但是男人落泪，不必更多。
连清妃无来由的感到一股淡淡的惆怅，仿佛是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传递过来，很快侵袭她的心头，竟然有一股淡淡的酸涩，油然而生。
她不自禁地向前一步，靠近了慕青鱼，然后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伸出来手来，轻轻拍了一下慕青鱼抖动着的手臂，柔声说道：“人去已矣，还有生者。你看着许颜颜，总能看到许英雄的影子，既然事已至此，照顾好许颜颜才是你需要做的事情。”
慕青鱼抖着手，伸到裤兜里，想要找出自己的香烟，却发现留在了客厅。连清妃看着他说道：“做饭吧，宁先生和许颜颜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应该很累很饿。”
“对，给颜颜做饭。”
慕青鱼立刻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鸡鸭，往灶台走去。他手起刀落，忽然问道：“茜茜，晚上我留颜颜在家里住，可以吧？唔，宁小川那个王八蛋就算了，他睡马路也没事。”
连清妃并没有真的开着他动手，走到一旁，在水池里清洗青菜，问道：“多久？”
慕青鱼眉心微皱，犹豫之后，尝试着说道：“从今而后，颜颜就是我妹妹，嗯，亲的。”
连清妃明白他的意思，头也不抬道：“我说的是，她年纪还小，你打算让她什么时候去上学，我……可以安排。”
厨房里只剩下切肉洗菜的声音，慕青鱼沉默了足有三分钟，才开口道：“那就全部你来安排吧，家里的事情，都是你说了算的。”
“好。让她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我再安排她回到校园。”
“谢谢你……”
连清妃没有说“不客气”，而是沉静片刻后，突然问道：“你在军队里养猪，被开除之后，去做了海员？”
“是啊。”鱼哥一愣，但反应很快。
又是一阵沉默。
“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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