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早就候在门口了。
彼时时欢孤身前来的时候,府上管家就多了个心眼,让马车候在门口,方便时大小姐可以随时离开。这瑞王府的老人都知道,自家殿下虽然事事讲究,但其实还是挺好说话的,但大小姐的事情要要紧着,切不可疏忽大意了去,不然,殿下就该不好说话了。
时欢一路回了时家,果不其然,迎来了含烟的碎碎念,“大小姐真是越来越不让人放心了,人都说这姑娘家大了,这心思就野了,啧啧,果然啊,诚不欺余也!这才转个身的功夫,这人就不见了……也不说去哪了,哎,亏得奴婢担心了好久……”
诸如此类,说了半个时辰都没带重复的。
时欢摸摸鼻子,摸摸耳朵,抬头看看天,低头看看地,一个字没反驳——她家丫头,话痨,特别是这种时候,但凡你接一句话,不管是奉承还是反驳,等待着你的,都是更加漫长到令人怀疑人生的碎碎念。
这技能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练成的,总之,颇有些无师自通的味道。
时欢阖着眼靠着椅背假寐,由着她说,说累了说渴了,自然也就停了。
……
一直到夜间入睡前铺床时,含烟都还在念叨彼时发现时欢不在府里、一问门房只知道大小姐是撑着油脂伞孤身一人离开的时候那心情到底有多煎熬……
说着说着,话题却自己转了,又说起那门房,“说来也奇怪,那门房虽说看着很正常,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大正常,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兴许是因为小姐您介意他,奴婢便愈发看他古里古怪的?”
正在练字的时欢笔尖一顿,一点滚圆的墨渍在纸上晕染开来,她眸色微芒一闪而逝,“嗯?哪里古怪了?”
铺着床的丫头皱了皱眉,“说不上来……就觉得,怪怪的,行为举止啊,说话间奇怪的尾音啊,还有……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怪。”
奇怪的尾音……那是落日城那边的口音。
顾言卿吗?可顾言卿既已身死,对方来时家又有什么意义?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顾言卿这人性子里有多自卑,骨子里就有多自傲,他素来喜欢直来直往的,很少会干这种安插眼线之类的事情。
手下纸上被这一团墨渍晕染作废,她一时间也没了再写的yù_wàng,将笔搁了,纸也不收,就这么摊在那处,转身看向含烟,“既然说不上来就不必去想了。左右只是一个小厮,再怪异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若是顾言卿的人,如今主子身死,想来他一个小厮,老老实实在这处办差,安安稳稳的日子也是好的。
若不是顾言卿……说来便是顾言耀,若真是他,更是不足为虑。
双手反在身后支着书案,她随口问着,“明日的衣裳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小姐喜欢的白衣,前阵子顾公子送的。款式新颖,是时下帝都最流行的,彼时小姐还嫌太繁琐,未曾穿过。繁琐是繁琐了些,但胜在隆重,若是配着暖玉头饰,却也不会太过隆重了去。”
含烟最是熟悉时欢的性子与喜好。
今日时欢却有些不同的想法,既然明日可能需要搅和一下本就并不平静的宴会,自然是要更隆重一些才是,她抚了抚鬓角碎发,“不戴暖玉了。你将师兄送我的红宝石簪子戴上即可。”
“小姐?红宝石本就耀眼,那衣衫又隆重,虽是白衣,可在日光下闪着微光,绣娘送来的时候说是用珍珠磨成了粉,丝线浸泡上许多日织出来的布料才会有此光泽。明日宴会大约又是在御花园进行,怕是这装扮,再配着小姐您这张脸哟,可得艳压群芳呢。”
时欢容色温软,又娇又媚,“可不……就是去艳压群芳的呢。”
那声音含在唇齿间,有些模糊不清,像午夜梦回的呢喃。
“什么?”含烟转身看来,没听明白。
“没什么。”时欢将那张废弃的宣纸整理出来搁置在一旁,才转身走到洗脸盆边洗了洗手,“就按我说的来吧。时辰也不早了,快去休息吧。”
“好。”含烟点头应是,想了想又说到,“今儿个林江来过,说这几日因为大皇子的案子,顾公子需要例行公事盘问一二,兴许还会有大理寺的官员过来问小姐,林江说,若是有的话,让您只说不知道便可,全往顾公子身上推,千万莫要将您那香料的事情说出去,恐招致陛下疑心。”
时欢表情都没变,只点点头,“知道了。”
本也没有打算说出去,藏拙的道理她懂。
时家大小姐不能太拙劣,女子需要会的东西她若是比旁人出色几分,那便能迎来赞誉。但若是太出色,不该会的都会了,那就不是赞誉了,是忌惮了。
想着,又觉许久不见顾辞,想来他也在为顾言卿的事情奔忙,自己也不好打扰,但明日过后,过去看看他……应该不算打扰吧?
目光落在那处染了墨渍的宣纸上,赫然一个还未写完的“辞”……
缺了一笔,却因着那墨渍再也下不下去。字如其人,那个人在自己这里足够完美,他的名字又如何能被这样一点不完美而玷污了去。
有些字,便是因为一些人,而赋予了不同的意义。
“辞”之一字,如今娓娓念来,都觉得缱绻又暧昧。
细雨未停,打在窗棱上淅淅沥沥的,她看着院中石灯笼里的微光,只觉得这雨夜,无端让人有些愁绪来,像是……思念。
竟已入了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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