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青山上新坟旧坟一共有多少,没人记录,也数不清。山前还是青山绿水悠悠然一副惬意之姿,到了山后,躲在树干下的,全是一个个石碑坟墓,越往高处,破损得越厉害。夏天外人看不出来,到了冬天枝叶凋零,只剩一条条树杈交错,夜幕一起,鬼火丛生,尤中元节当天和每年冬月的第一周最盛。师父在时,那几天里往往会去祖坟的石碑那里守着,烧些纸钱。轮到我跟子未,也一样每年都去,除了鬼火出得频繁,从未有过什么特别的经历。那时漫山遍野的冷烛光混在萤火虫地飞舞中,一上一下,明明暗暗随风而起,胆子够大,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江询提出要去那里看看,我正要问张倩然怎么办,就见江询对她伸出手,那串佛珠再次露了出来,看起来上了年头,包浆均匀,裹着一层含蓄的微光。
张倩然缓慢地转过头来,把手搭在了江询的手腕上,食指颤颤,碰到了那上面的玉石。不到一秒,玉石上的飘絮颜色更深,张倩然的身影渐渐黯淡了,透过指尖钻了进去。
嗯?钻了……进去?
对面的椅子空空,香烛燃尽了,插在白饭上的筷子啪嗒落下来,掉在桌上。
江询注意到我的目光,收回手笑道:“一个容器而已。”
我点点头,转眼不语。魂魄封印,沈记都是用符文阵法,早年听师父说,遇上恶鬼,闹出人命的也有。像这种什么都不做,直接让灵魂自己进去的,我还是头一次见,而且,太快了。
我们一行人绕到后面上山,依江询的意思,为防止张倩然情绪波动,绕开了她的棺材和家人。一路上唐刈念念叨叨吵嚷个不听,扯了一根树枝当武器,缠着子未搭话。我和江询走在前面,他话不多,从上山开始就在观察地形,比我快出几步去,拨开拦路的枝干。
很快,一个过人高的石碑出现在我们眼前,上面刻着“東鹽祖墳墓記”字样,反面是一些小字,介绍东盐镇的历史。
江询抬头盯着上面看了一会儿,唐刈找到一处高处,爬上石头往下一瞧,拍手叫道:“砂环水抱,龙虎交锁,好地方!”
“你懂风水?”子未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离他很远。
唐刈哈哈两声,“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是块宝地不假。”江询离开那块碑,从一旁的矮树上摘了一片叶子,“可惜,被人动了手脚。”
江询抬手一指,“你们看这树上的叶子。”
我们三人都望过去,又看向别处的叶片,包括半膝高的草,无一例外。下了几天的雨,上面却是干的,不带一滴露水。
“叶片不挂水,说明这里发生过持续地震荡,看这架势,作乱的绝不只有一个。”江询话音刚落,唐刈说:“有这么玄乎么,说不定是风吹的。”
江询笑一声,“阴风。”
唐刈语结,看着江询把手里的叶子折了两折塞进了嘴里咀嚼,嘴角抽搐两下,正要出声,江询已经把叶子吐了出来,看起来味道不好,拧了拧眉头。
“你们这儿阴气真不少。”江询舌尖舔了舔牙齿,舒缓嘴里的味道。
“味道怎么样?”我说着,走到一个坟前蹲下去,检查地上的泥土。
“甜的,信吗?”江询跟过来,把一片叶子递到了我面前,“你尝尝?”
我没说话,柤树在我们这儿是用来盖房子建围栏的,本来就不是用来吃的,甜的,鬼信!他不中毒就不错了。
“嗯?”江询来劲儿,不依不饶,手在靠近,凉凉的叶片贴在了我的唇边。
我用树枝拨开表面的泥土,手下停了一停。
子未注意到这边,快步跑过来,伸手把人拉到了一边,挡在我面前,语气带着敌意,“请你放尊重点!”
江询拍拍自己的衣服,淡淡笑笑不语,我眼睛的余光里看到那片叶子像一片羽毛,轻得失去了该有的分量,飘飘然落在地上。
我收回视线,用力把树枝插进泥里,停留数秒,猛地拔出,用提前准备好的黄符将树枝裹住,把上面的泥土擦了下来,折好收回口袋。
“要引魂?”子未看我把泥土收起来,说完看看江询他们,又补充一句:“师父,我们自己可以。”
我嗯一声,江询说:“你们这么做没用,他们这么多年还没投胎,现在恐怕要变恶灵,听不懂人话。”
“等着吧。”我站起来,“赌一赌?”
江询感兴趣地笑,“赌什么?”
“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沈霈?”江询说:“那只是让你来找我的噱头,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你现在承认,就不怕我跟你翻脸?”
“沈清。”江询慢条斯理,“我懂你,我知道你需要的是什么。”
他嘴角泛起微笑,“我需要理由见到你,可我不需要借口留住你,我发誓,你现在离不开我。沈清,你我都明白,你会跟我们走。”
我拦住攥紧拳头的子未,道一声下山,回头走在了前面。
山风徐徐,吹得衣摆鼓了起来,猎猎作响。我大步走向山下,微微闭上眼睛,仿佛可以看到身后那片叶子还静静地躺在原地,胸口郁结了一口气,将他们甩在身后。
山上雾气潮湿,我回到房间,把外衣扔在一边,瞥眼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头发打湿了,有些贴在额前,黑色的,下面那张脸看起来陌生又阴沉,睫毛也是湿的,眨一眨眼睛,眼皮带着凉丝丝的冷意。唇角不带弧度,灰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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