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爷的话,三天了。”
杜八两虽然看不见人,这道声音,他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而且这说话语气,腔调,他实在熟得不能再熟。
抹了一把额头汗水,杜八两连忙起身往门外走去。
似乎门外青天上,那高挂的艳阳,能给他带来一点安全感。
墙角女子一身花衫衣服,头戴粉红珠花,脸上的妆容还未曾卸去。
凡伎,以墨点破其面者为花旦。
观这女鬼身段妆容打扮,生前应该唱的就是花旦。
看其气质温婉恬静,则应该是多唱的闺门旦。
就是不晓得一个气质温婉的闺门花旦,死后鬼魂怎会在这猪肉铺子里,久久不肯离去。
“你与那杀猪的杜老八,可是有什么仇怨?”
楼脚女子先是冲着陈仁矮了矮身子,行了个礼,才哭哭啼啼的说将起来。
随着女子哭诉,陈仁脑海中青灯转动,再次身临其境。
三天前,月色正明,李家班的梨园里,一出好戏,将将落幕。
台下的看客们纷纷叫好,坐在偏桌的杜八两一边鼓掌,一边却是双眼冒光。
戏台上那位身穿粉色戏服的女子,每一次扭腰,都仿佛扭进了他的心坎里。
那如葱般的玉指,每一次轻比兰花,都撩拨得他心痒难耐。
欲到极致,那便是恶。
杜八两叫来沏茶的小厮,一番打听之下,知晓了那花旦姓名,楼小凤。
杜八两没什么学问,只晓得拿大钱砸人,掏出一锭雪花纹银,丢给小厮,就让他帮忙约那花旦楼小凤,散场之后喝酒谈戏。
小厮惹不起这主儿,回头立刻给李家班班主说了。
李班主当场怒极,这鸟厮竟是拿他这梨园当妓院?
可一番打听下,才得知这杜老八杜屠夫,不仅家境殷实,那小舅子更是在衙门里做那高高在上的捕头。
开梨园儿唱戏的,不管脸面上再怎么光鲜,说白了也只是下九流的行当。
若是被划做了乐户,那更是下贱中的下贱。
那屠夫虽然也身份低微,但架不住人家有钱有背景。
无奈之下,李班主含泪收了纹银,让楼小凤去小心陪着,莫要被脏了身子便好。
自古清酒红人面,有道是财帛动心田。
杜八两半斤浊酒下肚,脸色发红,心中也是越发旖旎,那楼小凤却是无论怎么说劝,也不肯取他银钱。
酒令神迷,色令智昏,苦苦劝说无果,杜八两拍案而起,摔碎了手中酒壶,径直把那楼小凤往地上按去。
一双带满茧子的大手往上一抬,就想将那花旦粉袍一撕两半。
破裂之声将起,一口银牙就止住了那只作乱的大手。
杜八两手上吃痛,腮帮子倒吸了一口凉气,抬手就是一巴掌猛然挥下,直打得楼小凤天晕地转。
这楼小凤也确实贞烈至极,头顶珠花都被一巴掌扇飞老远,她还是抬起腿来,运足全身力道往杜八两胯下踹去。
“嘶!”
“你这贱货,半边屁股都快扭进了勾栏,还真当自己是个角儿!”
说罢也不晓得杜八两从哪里摸出了一把杀猪尖刀,向着楼小凤脖颈处,就是一刀扎了进去。
这一刀,不愧是屠夫出身,精准无比。
只一刀,就让那楼小凤鲜血长流,当场身死。
青灯中的画面戛然而止,身死当场的可怜人,只剩一缕孤魂在楼梯角哭哭啼啼。
那手持尖刀施暴之人,此时却完好无损的在街头晒着太阳。
略微思索了一番,陈仁就知道,应该是杜八两那衙门当捕头的小舅子暗中使了劲儿,才将他给保了下来。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话打诞生那一刻起,就是说给天子听的,都只是想让天子听听就好,没人会傻到让天子照做。
陈仁上下打量了一眼楼小凤,才开口问道,
“你既已化鬼,且心有不甘,为何只是盘旋在他家中,却迟迟不下杀手?”
“回爷的话,那屠夫整日杀猪,身上煞气太重,我靠不上去。”
“于是你便用鬼气坏他气数,想让他自行暴毙?”
楼小凤不知道陈仁到底什么打算,是要送她轮回,还是要阻她报仇,支吾了半天,也没继续开口。
“你这样弄不死他的,他这铺子里请了庖丁神像,那神像有高人开过光。”
“虽说那神像离着通灵还远,可你那点儿鬼气缠身,顶多就是让他夜里做做噩梦,平日里再倒些血霉。”
听到报仇无望,楼小凤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还请仙长帮我。”
陈仁搓着手笑了笑,同时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
楼小凤见状,急忙往墙角里缩了缩。
陈仁连忙示意楼小凤不要怕:“我只是好久没闻着肉味儿了。”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楼小凤更急,生怕陈仁连鬼都不放过,连忙摘下发钗,就要誓死捍卫清白。
陈仁眨了眨眼,一脸的不解:“我只是好久没吃上肉了,想问你会不会做饭,你在干啥?”
楼小凤依旧不信,以发钗别着自己脖子,好像真能把自个儿给戳得魂飞魄散一般。
“只是做饭?”
陈仁一脸正气:“不然呢,我陈某虽然颇有几分姿色,但是人鬼殊途啊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妄做他想了。”
直到被青灯装了起来,楼小凤还是一脸的黑线,陈仁全当她是刚死不久,阳气儿还没散够。
起身往门外走的时候,陈仁脚下一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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