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言已至此,若是德安再继续追问,显是便已过了一个侍臣应当遵守的边界,是故便自沉默不再言语,反而转过话儿来问李治:
“那娘娘那边儿,真的不要告诉她张乳娘之事么?”
想了一想,李治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
“有些事情眼下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一壁说,他一壁沉了眉眼,黯然道:
“只是……无论再过多久,她终究还是躲不过这一道的……若是朕能早些儿知道老人家身子不安,若是朕能早些儿……”
“主上,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些事却是勉强.info”
德安轻声提醒。
他沉默,最终也只能沉默。半晌,抬头,长出口气:
“传师傅入侍罢!朕想与他见一见。”
……
不过半个时辰,两鬓微白的李德奖便已匆匆而入,先奉了李治的令,自与他行了几招之后,君臣一对,师徒二人,便自搁了手中剑,除了金甲银镜,自往一边儿小亭之下,温酒煮茶,并膝叙话。
“唉呀,德奖算是看出来了,主上今日召了德奖前来,却不是为了试剑。”
在李治面前,李德奖自有他的分寸,但这样的分寸,却并非是拘束自身豪放诚恳的天性。是故很快,他便以自己的方式道破了李治的心思。
垂首淡淡一笑,李治抬起英俊的脸:
“果然还是师傅最懂朕。”
他一撑,起身,看着天边微微流动着的白云,轻道:
“师傅是个至情至性的人,所以朕很想问一问师傅……什么样的男儿,才是好男儿?”
“这个……”
李德奖微一沉思,便道:
“好男儿者,其实不过就是肩可挑,掌可扶,腰可挺,足可立而已。”
李治转头负手看他,半晌突然笑了起来:
“果然,师傅就是师傅,一句话便将朕心中迷雾拨开……”
他转头,扬眉看着天边灿阳,淡然一笑:
“肩可挑……可挑天下重担……
掌可扶……可扶娇妻爱子……
腰可挺……可挺忠臣明相……
足可立……可立万古……不,不必立万古。”
他忽又笑了起来:
“何须立于万古?所谓万古者,也不过是他人眼中的万古而已……朕只消立于这一世,立于朕这一心,便已是立于天地之间。”
他点头,哈哈一笑:
“好!好!好!”
接着,大步而离。只有李德奖立在原地,表情从愕然到了然,再到慨然,最后畅然而乐。
……
同一时刻。
长生殿中。
媚娘手捧书简,一时有些呆了,半晌才迟疑道:
“你说……治郎见了谁?”
“娘娘,就是那个写海大鱼的张柬之。”
瑞安轻道。
媚娘怔怔好半晌,才突然道:
“他可是有个老家人,曾于并州应国公府做乳娘的?”
瑞安一怔,立时瞪大眼:
“娘娘是说……他是……”
媚娘摇头,半晌才脸色微白:
“此时他只怕还未必便出了洛阳城,你且先放下手头的事情,去寻着他,务必将他此行来事查清楚,越快越好!越早越好!我要知道个清楚!明白么?”
瑞安咽了咽口水,轻道:
“娘娘,您何必这般着急呢?主上见他,多半是问张乳娘的近况,算是为了娘娘好的。又有什么……”
“若果如此,为何这半日了还不与人来召我去见他?治郎向来是最仔细的人。他不会这般疏忽,你哥哥也是……所以若是至这等地步,只怕便是出了什么大事!你快去查!”
最后一句,媚娘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的。
这样的媚娘,别说被吓得一个激灵立时长跪于地不敢起的明和没见过,便是服侍了她十几年的瑞安也不曾见过,是以立时便一声响亮的回应,转头便奔了出去,急匆匆地往前殿而去。
这边厢,媚娘只是回过神来,微喘了口气,也不待抚慰被惊着了的明和,便自着令与他:
“传本宫的话儿,自今日起,但凡有这位张柬之张卿的任何消息,立时传与本宫!明白么?”
“是!”
“现在就去,不要再等!”
“是!”
明和立刻起身,跌跌撞撞地奔出门去,只留媚娘一人,重重地坐在圈椅之中,双掌合十,默默念佛――她一直以为自己除了李治和几个孩子之外,再也没有什么怕失去的东西了……可今天她才知道。她还是有舍不得,抛不下的东西的……而且还在她万万想不到的心底深处,竟然还藏着这么一点旧念。姆娘……你不要有事……
她的眼角,微微浮出泪来。
……
是夜。
李治面色沉沉地坐在媚娘榻前,看着怀中已然沉睡,却泪痕犹然的媚娘。再抬头看看侍立一侧的秦鸣鹤问:
“如何?”
“娘娘伤情过度,所以才会一时气血攻心昏倒。其实却无大事。眼下臣已与娘娘下了针,想必不多时便会醒来的。只是如今娘娘身怀龙嗣,必然这安神定气的药是不敢使也不可使的。所以还得请主上多多劝慰娘娘,万万不可再伤情劳身了。”
李治点头,嘱咐他再备些安胎保身的药汤来,这才叫他下去。
秦鸣鹤接令刚离,媚娘便在李治怀中悠悠醒来。张眼看到李治,她的眼睛只定了一定,便突然如泉般地涌了出泪花儿来。
李治眼眶一红,还不及安慰,便见她若一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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