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显庆二年三月末。
洛阳宫。
三月的春夜,醉人如酒,总让人忍不住心中起些缠绵涟漪来。而这样的时刻,李治无论如何也是不愿离开媚娘半步的,只想守着她,静静地看着夜色。
“听说今日里元舅公与那些朝臣们可是闹了些不痛快……”媚娘手中原本拿着一卷史记,可看得多了,难免有些乏了,便随手一放,只懒懒倚在李治怀中,一边儿伸手去捉了他一撮黑得发亮的发尾来顽耍。
李治披衣而坐,把已然肚腹一发膨大不得安睡的她小心抱在怀中,一手稳稳扶着她的腰背,一手握卷而阅。闻得她这般一问,低头看她正不安份地捉着发尾扫他满身的模样,忍不住勾唇一笑,摇头,半晌才道:
“是啊……你们都想好了的,他又如何不肯?”
媚娘再往下滑一滑,趴一趴,趴在李治腰腹间,竟似个小女孩一般好奇地研究起李治的衣襟连钮来,扣扣扣,抠抠抠,却就是不说话。好一会儿才道:
“是么?治郎怎么就知道,媚娘与元舅都想好了?”
李治明知她是闲得闷了,实在有些无趣才来闹他,却也不觉烦——反而只觉得这般淘气的她,有说出不出的可爱,于是便将手中书卷一丢,双手稍一用力,将她还抱着他一络发丝不肯松手的她往上抱了一抱,举着满月小猫儿般地凌空举着看了一会儿,才小心放归自己怀中,揉着她有些丰满起来的脸颊笑道:
“怎么了?今日这般烦燥?可是这小淘气又给你添什么烦了?”
一边儿说,他一边儿将大手抚上她的肚腹之间。
媚娘看着他,懒懒摇头:
“不是……只是说不出的担忧……总觉得有些什么事情,是我没想到,没料透的……有些儿担心罢了。”
李治再扬眉,想了一想:
“有什么事是你没想到的……那也无妨啊!朕必然是会替你想到的,不就好了么?”
媚娘一怔,却想一想,点头,放松肩膀,任头颈垂在他怀中:
“嗯呢……倒是不必我烦心的。”
说着,她便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自睡了下去。
李治看着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在她额间轻轻一吻,含笑好好儿地挪一挪她身子,叫她睡得舒服些,然后再看她一会儿,才缓缓道:
“出来罢。”
“臣豆卢望初,参见主上。”
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正是一身劲装的豆卢望初。
李治看着他,面上已是淡然:
“如何?”
“回主上,已然查清楚,此番支持着那些被废出宫的宫人们的,虽则各家各氏都有,门派也各有倾向不同……但是终归到底,多少都与雍王府,少不得联系。”
李治的表情,冷了下来:
“查准了?”
“目前已然定准了人证物证的,十家之中已有八家。剩下的,则都是与雍王府或者兰陵萧氏素来交好的……”
李治沉默,再沉默,好一会儿才道:
“那孩子呢?你可惊动了他?”
“眼下倒是没有。只是他背后那一位……却似乎有些察觉。”
李治扬眉:
“上金?”
“是。”
“哼!果然是他。”
李治轻轻一哼,眯起眼,好一会儿才伸手抚着媚娘的额头道:
“传话儿与诸人,朕要拿到所有的证据,明白么?”
“是!”
……
大唐显庆二年四月初。
牡丹盛开正当时,洛阳城中自是贯集天下名门。
唐高宗李治一为皇后武氏腹中胎儿祈福之故,二为天下计,乃着诏令,行牡丹花会,历时半月。
一时间,天下俱动。
是日午后。
高宗皇三子雍王素节刚奉圣命,与诸位兄弟入洛阳城中侍驾,便得李治近身侍者德安亲传,道着其立时入宫面圣。
他也不敢耽误,更替了衣衫,便速速入了贞观殿。
殿中,紫烟缭绕,香气氤氲。高高的金殿之下,玉阶之上,李治正居于檀案之后,仔细地看着手中书卷。
素节看着这样的李治,一时间不由得有些痴怔了。
是的,这是他的父皇……他的父皇。
他看了一会儿,垂下眼来,叉手过顶,高行大礼唱颂道:
“儿臣素节,参见父皇,恭请父皇圣安!”
李治闻得其声,阖起手中书卷,看了他一眼,淡淡点了点头:
“起来罢。”
谢过恩之后,素节起了身,叉手垂颌而立——可是动静之间,还是那般气度非凡,那般仪表堂堂……在外人看来,这样的一个漂亮皇子,实在是配得起一身龙袍的。
李治看在眼里,心中也不由惋叹:若非他亲眼看到那些证据,只怕他也不相信,眼前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也疼到大的孩子,竟然可以做出那些事来。
纵使……他的背后,还有着另外一个孩子,可事实上,他的确就是做错了事。
默默举手示意,德安便立时传了左右退下,只留李治父子在殿中,自己则静立殿下可以听得到传唤的地方等待使用。
接着,李治徐徐起身,看着素节,背着手,一步一步走下阶来,缓缓走到素节面前:
“把你和上金留在长安,你们可还适应?”
“谢父皇关爱,儿臣们虽思念父皇,但却也能多少过得寂寞时光。”
素节抬头,报以一记完美无缺的微笑。
李治沉默,好一会儿才点头道:
“想来也是……便是你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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