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打通找到取保的人,第二天就允许来人领走,他倒是打通那玩具厂电话了,但接电话的说的当地方言,他还不会说那方言,用北方话说,那边听不明白,也不耐烦,挂断了,这样,他就算没保人的氓流了,就被轰上一辆大卡车,运到一处他至今说不清是何处的地方,给收容了。他原来听人说过,收容以后,会安排干粗重活路,比如筛沙子,让你自己挣出路费以后,再将你遣返;他的遭遇却并非如此,被收容有一个多月,并没有安排干活,就是让住进一处地方,很简陋的房子,里头的上下铺不是木头的也不是铁的,是用水泥板砌的,上头也没褥子也没枕头,只有一团黑黢黢黏糊糊,不知道多少人盖过的毡毯;还听人说过,收容站的人不仅粗声恶语,还会动手打人,他的遭遇也并非如此,执行收容的那些人态度固然生硬,却也并没怎么高声吆喝叱骂,更没对被收容的人施以拳脚,他在那里头挨过打,打他的是跟他一样身份的人;他们一到收容站就让把身上带的东西全部掏出来,包括现金,五元以上的钞票,全给装进一个信封,信皮上让自己写上名字,说是遣返的时候会还给你,五元以下的零票,则可以自己保留,申请购买香烟或者方便面什么的;那里头每天供应两顿饭,夹着砂子的糙米饭和煮烂菜叶倒无所谓难不难吃,最难受的是根本不能有饱的感觉,于是里头凶悍的就会来打你,让你把零钱给他买吃的买烟……在那里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你遣返,有同屋的悄悄告诉他,那要等到上面给管他们的人发下钱来,按人头计算的遣返费,有了那笔开支,才会实施遣返。终于那么一天来到了,他们被叫出来,轰上一辆大卡车,没有人提出来发还那个装钱的信封,实际上有那样信封的人也不是太多,他虽然有个信封,里头有三张10元一张5元,想起来肉痛,却也没有张口讨要。卡车并没有开到火车站,开到一个荒野地方,就让他们下来,他们一下来,那卡车就调头开回去了。后来天亮了,他们走到一个村子里,问出来,是另外一个省了……他不敢再找回那个玩具厂,因为一路上很可能再被收容;而且他再也不想到那个省去了。他在新到的这个省里流浪了一阵,最后找到了一份烧砖窑的工作。他终于又领到了工资,少,但毕竟是新的收入,他到集上给自己买了条新裤子,把破旧得不像样的那条裤子洗晾后塞在枕头里珍藏起来,那条裤子对他是有恩的,在被收容时,他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那裤腰,因为他在裤腰自己缝出的夹层里,藏着一千多元的存折,始终没暴露出来。烧砖窑期间老板让在窝棚里白住,不管吃,但烧饭可以白用柴禾,他就几乎天天自己弄萝卜焖面吃,那做法很简单,往锅里放不多的水,先把萝卜块搁进去,撒上盐,滴点油,煮开,然后把切面铺在上面,盖上锅盖,将面焖熟,每回揭开锅盖,那一股子味道蹿进鼻孔,真觉得是天下第一美味……后来遇上个算命的,说他的福气不在南方而在北方,他才辗转来到了这边,又几经变换工作,才来到这榆香园……也曾跟狐狸说起过萝卜焖面,建议他做来当保安队的伙食,狐狸却说:“那算哪一路做法?谁会爱吃?”唉,人跟人,就那么难沟通……
忽然他衣兜里的对讲机鸣叫起来,他闻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站立地面。对讲机里传来这样的报告:“队长,门岗这儿吵起来啦!”他旋风般冲出宿舍。
喜欢尘与汗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