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侍卫在后头悄悄跟着,不想他一路疾走,竟迎面对上了忻婕妤的车驾。侍卫们碰着后妃是要回避的,这会儿上不是下不是,他一咬牙,终究不敢冲着后妃的车驾去,只得急忙转身回走,想着先去回禀统领和李总管,必要将这鬼鬼祟祟的拿下了好好审问。
薛易手心都是汗,忙上前向忻婕妤问安,“圣人命奴才来传话,前殿正乱着,请婕妤往角门走。那儿路近些,景色更清静雅致。”
忻婕妤一时不曾起疑,这会儿并未听见歌舞丝竹之声,想必是酒宴已停了,她若往前殿走,保不齐遇见几个来不及退走的舞姬宫女,只当是庆丰帝体贴她。
而进了门,却没看见任何一个平日里熟悉的宫人。庆丰帝身边多为内侍伺候,宫女反而很少,是以有品阶的侍人舍人少监足有几十个,但一路上连个少监都未见,这就颇为奇怪了。就算庆丰帝拨了人去侍奉庄亲王,难道身边就不留得力的人了?
她心中对这个薛舍人平复的疑心又生了出来,但这是在圣人近旁,她怎么能对着侍奉圣人的内侍责问?硬是忍了下来。
进了后殿,着眼之处更是普通的内侍宫人,连一个少监品阶的掌事都没有。忻婕妤心里冒火,这起子奴才们是怎么当的差事?莫不是圣人吃醉了酒,他们就能偷奸耍滑、玩忽职守了吗?!竟连李顺都不在门口守着!
薛易垂下脸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躬身请忻婕妤进去。忻婕妤气得不清,低声命宫人去把李顺好生“请”来,带着玉音、玉秀两个宫女进殿。快三月里的天气,寝殿里竟还烧着炭,暖和地几乎叫人觉得热了,有淡淡的龙涎香味散发开来。走近了内室,屋门却是关着的,帘子也盖得严实。
她心头疑虑更甚,倒迟疑了一下。侧耳轻听,屋中似乎有些许低沉的喘息沉吟之声。她心头微微一提,是当真以为圣人酒醉不舒服,忙推开门,掀了帘子,匆匆绕过十二折山水云母屏风穿堂入内。
哪知一看屋中情景,猛地如五雷轰顶般叫她眼前一黑。
九华帐里两人滚在一处,忻婕妤倒吸一口冷气,定睛一看,那女子极是眼熟,还未想起是谁,便觉得头昏眼花,腹中一阵抽痛,不由攥紧了宫女的手。玉音尚算镇定,玉秀却骇得魂飞魄散,几乎要失声叫喊。忻婕妤一把捂住她的嘴,额上见汗,喉头微紧:“我腹痛难忍,替我去请太医。”
玉秀听主子不适,眼前一概都忘了,忙急着飞奔出去。玉音扶了忻婕妤踉踉跄跄向外走,屋中浓郁的甜香气息,脸上一阵滚烫,心跳砰砰,眼觞耳热。
忻婕妤心知不好,屋中燃着的必是媚香,转头看玉音,也是面红耳赤眼神迷离,暗道这香功效之甚!圣人受了人暗算,神志不清还不知临幸了哪一个。又想起那个薛舍人,心头漫出十分的苦涩,她千防万防,想不到竟折在御前的人手里!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叫她撞破这样的阴私事?圣人事后迁怒于她倒罢了,最可恶的是叫她骤然瞧见,受了惊吓,伤了胎气!
忻婕妤更是急着离开。念头一起,她更是痛得厉害,最要紧的是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女子,竟是程氏!!
太皇太后娘家的后辈,怎么会到了庆丰帝的寝殿里?!
她心中震荡,再也按捺不住,勉力维持的平静纷纷破碎。捂住了嘴不叫自己呜咽痛哭,奋力挪动着脚步,不过几步路,就大汗淋漓,腹中愈发抽痛,身下一热,不知有什么潺潺而下。忻婕妤双腿酸软无力,靠着门背大口喘息了几声,低头一看,鹅黄色的裙摆上居然染上点点血迹。她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听到玉音压抑着哭道:“主子,您见红了。”
忻婕妤死死攥紧了她的手,道:“快扶我出去,这里留不得!”程氏被暗算得爬上龙床,还是用媚香这样阴毒恶劣的手段!
媚香多为活血之物,她既见了红,再在屋里呆下去,这个孩子恐怕要保不住了!
玉音咬着牙,拼命架着忻婕妤的身子往外挪。终于磕磕碰碰走到殿门口,忻婕妤暗暗松一口气,才跨过门槛,踩在光溜溜的大理石地板上,竟脚下一滑,身子猛地倾倒。玉音惊叫一声扑过去垫她,哪里又来得及?
只接住了脚,忻婕妤双手抱着肚子,重重摔倒在地上。
骤然而来的剧痛席卷上身,流落道眼角鬓边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眼前人影绰绰。她撑着地面的手摸到一阵滑腻……是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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