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生
燥热的酒气被冰冷的雨带走,身体余温还在,但心的温度已然跌入冰点。雨水顺着头发滴落在北的眼睫上,黑暗中反射着远处的房间投射过来苍白的光,深褐色的眼瞳里暗流涌动,困兽在他的瞳孔水牢中冲撞怒吼,囚牢周围的水四溢,远处的光渐渐在水雾里迷蒙模糊。一辆的士在北身侧缓缓停下,贺贺撑着伞急忙从车上跑下来,举高了手为北挡雨。
“你疯了吗?有伞你不打?怎么了?”北一言不发,转身进了车里。
贺贺愣愣地看着他,又回头看了眼奥奥的家,短促地叹了口气。还能为什么呢?能让他这样的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呢?
贺贺上了驾驶座,驾车离开。雨刷来回扫动,雨水汇成几条小河在车前窗上湍急流动,似是一条条透明的小蛇,而此刻,爱这条毒蛇死死缠绕,咬住北的心脏,疼痛蔓延全身,毒液深入血管随着血液缓缓流动,在器官和四肢里游走,深爱的剧毒占领每个细胞,神经痛得麻木,他的脑海里除了那个人脸庞什么也不能记起。明明拒绝自己的就是那个人,给自己伤痛的是那个人,让自己失去自我的人也是那个人,他可以怨恨也可以不甘,但此刻他的心里却没有一丝的怨,根本想不到什么理由去怪罪她。北突然就明白了那句话“眼中为她下着雨心却为她打着伞”,他甚至不由得想,她此刻应该很伤心很难过吧,他多想在她的身旁,哪怕一夜的时光。
让我抱着你,伸出臂膀,给你依靠,给你安慰。我多么渴望能就此抓住不放。让满腔的海水涌进我的胸膛,在我的怀里多滚烫。
“我的爱人,你会不会,一直哭着到天亮。”
奥奥靠在门后,泪水打湿了衣袖,眼睛红肿,嘴唇微微颤抖。她的心声一遍一遍呼唤“北”“邓北”,她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呼唤出声,喉咙哽咽的声音,却又像极了那个人的名字。血液在脑海里翻滚,连带着那个不曾亲口说出的三个字,在她的血液和心脏里炽热发烫。
这一夜,遥遥相望暗暗思念的两个人都不曾被好梦眷顾,深夜的寒凉浸透了衣裳,被卷进了梦乡。
北在寒凉的梦里遇见了那个日夜思念的脸庞,但他却一直触摸不到她,他被漫山遍野的荆棘困住,拥抱不了她。他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层层迷雾中,无论怎么呼喊也不见她回望,他声嘶力竭,他筋疲力尽,也不曾等到一个眼神哪怕是一个停顿。突然他感觉身周的荆棘开始游动,将他紧紧勒住,把他送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旁,然后重重抛下。
他在梦里层层坠跌,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股电流窜过自己的头顶,每一阵电流都带来更深的坠落感,不安在弥漫。北只觉得自己在不安的思绪里游荡,在缥缈的梦境里坠落,脑海里她不可触及的脸庞似是另一个天堂,他仿佛看到她向坠落的自己伸出了手,可是当他感受到对她的爱越是深刻,越是渴望她的救赎,这种不安越是强烈、坠落地越快,爱意不停地推着他跟不安梦魇拉扯缠斗,却在最后,他不敌那个不安的梦魇,他没能抓住她的手,坠入了深不可见的渊谷。
强烈的坠落感将北惊醒,他猛然睁开眼睛,上海夜晚的霓虹光穿进房间,亚麻色的床单泛着白色的光。北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水,宽敞的房间静得令人害怕,黑暗的角落里仿佛藏着一只凶猛的怪兽,周遭弥漫着压抑的气息。北掀开被子穿上外套,拿起床头的手机和车钥匙就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幽闭空间。
北开车在上海城里四处游荡,凌晨三点,雨早已停歇,车辆匆匆来往。他打开车窗,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夹着烟,烟的火光在他的指间明灭,城市昏黄的路灯照在他的手臂上,冷冷的风吹过北的耳旁,凉凉的触感却怎么也带不走他额头的滚烫。他仿佛一只幽魂,机械地毫无感情地踩着油门和刹车,红绿灯的光在他的头顶闪烁,十字路口没有白天那么繁华,显得格外苍凉,苍凉得令人心里隐隐害怕。他再次踩着油门逃离这个路口,晃荡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奥奥无法入眠,红肿着眼睛看着窗外发呆,眼睛酸胀又酸胀,明明很累,但她却不知为何无法入眠。她细细听着夜的声音,一丝一毫都细细听着,却不知为何总能听得那个熟悉的声音说着“奥奥我等你”。静夜无声无息,外面有汽车缓缓经过,苍白的车前灯光透过奥奥的窗帘渗进来,那车在奥奥的家外缓缓停下,然后车灯熄灭,静夜重回幽静。
谁?放在往常奥奥一定会想是哪个狗仔?
但今天,她又一种强烈的感觉。
是他。
她光着脚跳下床,撩开一点窗帘,擦了擦红肿的眼睛望出去,透过树荫,她隐隐约约看到外面停下的那辆车,那个熟悉的车型,暗夜一样的颜色和气息,还有大开的车窗,和一点点明灭的烟光。是他。
北坐在车里远远看着那扇窗,那扇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窗。他爱的人此刻睡着了吗?他会不会也在她的梦乡?做个甜甜的梦吧。
他就静静地坐在那,宛如旷野守望的稻草人,但他却不觉得孤单,因为他爱的人就在他不远的地方,他在静静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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