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杨文说道:“本县听闻令嫒遭遇不幸后,任大员外饮食俱废,形容摧毁,不胜悲痛。独女早夭,诚然是人生极大不幸。但往事不可追,人生苦短,我等关键是要在接下来的日子对得起亡者。令嫒含恨而殁,爱她的人,与其陷于痛苦自责,不如用自己的余生,帮她完成她平生的未了之愿,让她短暂的一生不显短暂,平凡的一生不再平凡!这既是对亡者的祭奠,也是生者活下去的意义,就像家严一样!”任景田睁大了眼睛,这才明白县大老爷绕了这么多圈子的良苦用心,不由万分感激,说道:“大老爷日理万机,却为区区草民如此苦口婆心,用心良苦。听大老爷一席话,如同醍醐灌顶。草民知道余生应该做什么了!草民万分感激大老爷的再造之恩!”徐杨文看他振作了起来,知道他听明白了,倒也欢喜,就把他送到二堂宅门,说道:“你给了令嫒生命,江正品能把他的生命给令嫒,你们俩都是跟令嫒有几世大缘份的人,都应该想想余生做些什么来弥补令嫒。那江正品宅心仁厚,又聪颖勤劳,如果能够挺过这一关,本县看他绝非池中之物!”
任景田回到小潼场家中,一家人才放下了心。任景田先去三夫人房中,给三夫人讲了见县尊的前前后后,也说了江正品上吊自杀被救下、县尊对江正品语多褒奖的事。三夫人懊悔道:“早知如此,便是个叫花子,我也应许了淼儿啊。何况这小江子原来也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能为女人去死,就是个好男人!我那苦命的女儿啊……”又嚎哭起来。任景田沉默着,等三夫人缓了过来,说道:“县尊今天着着实实开导了我。我们再悲痛,淼儿也不能复生。倒不如想想淼儿有什么未了之愿,有生之年,我们就帮淼儿把这些愿望给她了了,让她没有白来这世上一遭。”三夫人道:“她死都死了,完成这些有啥用!”又哭了起来。
任景田知道跟三夫人说不明白,就回了自己房间,拿出淼儿的绝笔书,看了起来。他认字不多,好在这信已经找人读过多次,也就连认带矇,差不多都能读了。信中写道:“爹爹妈妈:谢谢你们生下了我,把我养大。你们让我吃好喝好,穿好住好,让我的肉身养尊处优,从来没有亏待了这具肉身。女儿代表这具肉身谢谢你们。但女儿生下来,不仅有肉身,还带着心。你们走进过女儿的心吗?从来没有。所以,你们逼着女儿去嫁不认识的人,只是因为那人的富贵;逼死了让女儿对人生充满向往的小江子,只是因为他贫穷低贱。你们根本不懂得,嫁人嫁人,关键是那个人。荣华富贵,如果不是有才华的人守着,不过是过眼云烟。小江子虽然家庭遭遇变故,但他家学渊源,多闻多智,假以时日,本来必非池中之物,却被你们活活逼死了。他就是女儿的心,他死了,女儿就剩这具肉身了。这具肉身是你们的,女儿就还给你们吧,这样我们两不相欠了。如果有欠,女儿就和江哥一起,在九泉之下再一起还你们吧。不孝女儿绝笔!”任景田尽管已经读过多次,还是忍不住心如刀绞,泪流满面,口里喃喃着:“必非池中之物!必非池中之物!……”
却说过得几天,徐杨文保叫人把江正品带到二堂,放眼看去,只见江正品沉稳静默,不悲不惧,知道他死志未改。徐杨文微微一笑,说道:“在你昏迷的那几天,本县派出差哥们,去查了你受伤的原因,知道你是在任小姐墓前为任景田所伤,但你却对本县说是自己摔伤;在死志已决的情况下,却还要散尽家财,希望对别人有所裨益;去自尽前还为太老爷诊脉,想有助于人。凡此种种,都说明你是个宅心仁厚的孩子。虽然和任小姐私定终身,却也是两情相悦,并非真正的浮浪无行。本县又进一步了解你以前的作为,才知道你寓医于食,在制作糕点时根据客人的康健情形添加不同的食材,起到了强身防病的作用,在蓬溪已经闯下了不小的名头。真不枉了是名医江大黄的儿子!”江正品听得徐杨县尊称赞父亲,大是意外,不由得躬身致谢。徐杨接着道:“后来,你和任小姐两情相悦的事被任家发现,任小姐赠送你的梅花金簪被任家转赠给舒家作为订婚信物。你不忿金簪被夺,抓住为舒家儿媳治病的机会,施巧计夺回了金簪,由此开罪了舒家。后来,舒家纠集了一些好友,暗中跟你为难,砸了你的饭碗;再跟你暗室相商,说借你银两开糕点店,让你背负了莫大的债务,从而把你母子逼上了绝路。”
江正品越听越惊,这些事他从来没有跟县衙里的人讲过,没想到徐杨县尊如同亲见一般,这时忍不住插嘴道:“有一个无赖李二牛,说我母亲疯病发作时用石头砸了他头,讹了小民八千多文钱。我才知道是他自己砸的头,故意诬赖家母,多半也跟舒老爷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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