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不安分地在噼里啪啦燃烧着,晚风嚣张地屡屡撩动洞口的藤蔓。白落凤盘腿,剑鞘搭在肩上,脸贴着剑柄,头时不时点醒他的困意,尔后随手往火堆里添些柴禾,满足地享受来之不易的片刻温暖。
至遭遇截杀差不多过了一天半夜,白落凤取巧逃过一劫,他怎会不想永绝后患?只是他不敢赌烟尘平静后对方没有还手之力,也不确定阎道平是否还召集了其他援手。
即便从此人的行径可以断定他是利欲熏心的人,连当今朝堂仅存具备翻手覆云能耐的镇远侯都敢阴奉阳违,可以见得要他多出个人分赃简直难如登天。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哎!难眠人缩了缩身体,忧虑的眼神盯着篝火出神:他一路北上,不单纯为了踏上罡治观,还有是把江湖中不怀好意的宵小全部吸引过来,竭力避免有朝一日万花谷再次经历满目疮痍的惨痛。
白落凤一直觉得欠纳兰折风太多太多:从年幼时承下的收留之恩,忘云川上无意夺走双目之过,天下大会共进退之情,倒魏剑走千山之义……他不能让自己成为朝廷或是有心人对付万花谷的把柄。
剑客焕发的戾气比洞外呼啸难平的寒风更加锋锐,磨出老茧的手掌紧握着鞘咯咯作响,熊熊燃烧的烈火此刻竟无端熄退晦暗,渐渐照不清昏暗的洞内两张尚且存有风华的面容。
青年的神识落在不省人事的伤员身上,难免地溢出一丝惋惜:一代fēng_liú倜傥的千剑公子却被废去了双腿,日后莫说继续留影江湖,恐怕便是生活自理都是天方夜谭。
“我会杀很多人,多到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多到死后万劫不复。”白落凤握了十几年剑,在万恶崖下肆意拿捏厉鬼的手在颤抖。片刻后,他平举着头颅,用手背使劲擦拭通红潮湿的鼻子,恍然觉得眼底酸的难受,于是干脆翻起眼珠子上扬脑袋对着凹凸不平的石壁眨巴眨巴。
空荡的洞穴中传出一阵悠长的吸涕声,守夜人拾起地上的枝条心不在焉地剥去树皮,指甲缝内沾满了薄薄的泥垢。终于,随着一缕叹息,枝条被丢入火堆中溅起火花,满布愁云的嘴脸犹如随着火星的黯淡而烟消云散。
青年人自嘲地摇了摇头,拍去掌心的污渍,笑骂自己不够争气:哎,不就落下个骂名么?人活一世不能名留千史,遗臭万年不也挺好的么。
此去罡治观注定十死无生,白落凤清楚自己不愿意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凡人被妖讽刺没有心,不想天下其他无辜的百姓被妖拿去与道貌岸然的道人相提并论,不甘心妖王会戳着他的脊梁骨嘲笑他不守信用临阵脱逃。所以他意气用事与西山孔雀王定下赌约,他会草草携剑踏上不归路。
这两个决定一个比一个蠢,蠢得不像是名叫白落凤的人会做出来的事——世上还有比明知结果却坚持白白送死还要蠢的吗?
白落凤不敢抬举自己,他一直自认为仅仅是江湖的浪客,是只有一柄剑的游人,就像客在泉阳城一样,他的能耐不大,只够救一条命而已。可是,一个人一辈子总该有一刻甘愿为一件事蠢得义无反顾吧。
事已至此,他记挂的却是那些比他过的热闹的朋友,毕竟作为天底下所有人欲除之而后快的人的挚友,终究多少会受到牵连。何况玉老道用心险恶,指不定何时又进谏皇帝定下莫须有的罪,上演一出类似横夺万花谷灵草的好戏来。
眼下他唯独能做只剩下在活着的时候,将所有向罡治观靠拢或者经不起利诱替他们办事的人尽量除净。
“我们之间几世不得眷属,所以别让瞎子和他师妹再尝我们过去的苦了。”脆弱的木枝被折断焚烧,白落凤内疚地喃喃自语:“你会原谅我的,对吧?”
“这……这是哪儿?”弱不禁风的惊疑声打破了致郁的沉寂,缓和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崔韧竹发出了号恸崩催的哭嚎声:“腿!我的腿!”
“你最好别乱动,我花了大功夫把你带出来,待会儿若是把人引来,别想我再救你。”白落凤对伤员没有太多好感,他头也不转地打断了聒噪的惨叫,继续自顾自地掰断收集成堆的木柴。
崔韧竹被空幽的警告声吓了一跳,终于回忆起闭眼前的幕幕场景,青煞的脸色顿时一片涨红,在火光的映衬下恨之入骨的目光甚至比烈火还要炙热。
儒生一改谦谦君子的形象,五指紧握成拳狠狠砸在地上,切齿痛恨道:“阎道平他们人呢?”
白落凤目不斜视道:“不知道,八成还活着吧。”
“还活着?!”崔韧竹的眼睛瞪得足以囊括整堆火苗,一副恨不得揪住事不关己的白落凤的衣领扣额质问的模样,“你问什么不杀了他们!凭你的本事难道还不够么?”
“你太抬举我了。”白落凤冷冷回绝,全神贯注地调走灰烬好让火更旺一些。
“你不斩草除根,哪怕是天涯海角,他们也会穷追不舍!”千剑公子盯着救命恩人,话语中充斥着欲要把阎道平两人挫骨扬灰的决绝。
“呵!先前你不是说我下手太狠了么?不是让我放了那些再无招架之力的人么?”白落凤备感好笑,放下手里木杆肃穆道:“刀,不落在自己脖子上,谁能懂得痛?”
崔韧竹发指眦裂,忍耐着磕碜地面的摩擦,用双手推着自己移到岩壁边,沿着墙表后脑勺滚芥投针般架起身子,气喘吁吁道:“我…我是错了,可我是烂人一个死不足惜。你不一样,你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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