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旧事久成空。剩有垂杨乱晚风。才子棹寻烟水外,美人梦破月明中。悲命薄,泣途穷。青衫红袖略相同。伤心一种天涯客,君是杨花我断蓬。”
桑木语声忽而辽远,如瘦西湖畔悠扬的渔歌,将这一阙《鹧鸪天》给吟诵出来,贾瑞听了倒还不在意,代儒却是又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兴许是喝得太过着急,贾代儒低头清嗽数声。只听桑木说道:“小榆儿,你觉得这首词填得可好不好?”
桑榆站在一旁,嘟了嘟嘴说道:“爷爷,这首词好是挺好的,只是太过作悲了些。古人作词讲究哀而不伤,悲而不戚。这首词未免太过伤于纤巧,终算不上名家手笔。”
贾瑞听桑榆这样小年纪,一本正经地说些“哀而不伤”等话,心道这女娃娃如何能懂这些东西,必定是桑木这老江湖跟她提前串好的台词。
只听桑木点了点头,说道:“你这孩子,说得固然有些道理。但在我看来,这词中的悲伤哀婉之句,尚不及当年实况之万一啊。”
桑榆眨了眨眼睛,问道:“爷爷,这首词说得竟是真人真事,是谁写的啊?”
桑木低头噙了口烟袋,缓缓吐出个烟圈,说道:“这首词,便是这位李相公写的了。”
桑榆说道:“哦,原来这位李先生,也是位fēng_liú才子呢。”
烟花间中,堂上那青年公子冷哼了一声,手掌似有意似无意地按在剑柄上,喃喃地说道:“什么fēng_liú才子,不过是个色中饿鬼罢了。”
桑木却也不理他,只是接着说道:“哈哈,何止是fēng_liú才子。小榆儿,我且问你,你知道这烟花间外诗剑台的由来吗?”
桑榆一双大眼睛中闪着兴奋地光芒,她说道:“这个咱们扬州人谁不知道,想当年,正是烟花三月,瘦西湖风景美不胜收,小秦淮更有如小家碧玉。月光如许,晚风如诉。一位方蟾宫折桂归来的青年书生,路过这烟花间,见西湖上画舫如云,佳人如玉,便借来一柄长剑,飞身约上当时尚作泊船码头用的高台,纵酒高歌,舞剑助兴。剑气如虹,出口成诗。当夜,瘦西湖畔三百花船画舫齐奏锦瑟相合,场面之恢宏艳丽,江湖一时无两。自那以后,江湖上的青年剑客、朝堂上的得意文士,来此吟诗舞剑者如过江之鲫,这一方小小平台由此而得名“诗剑台”。”
贾瑞听如此fēng_liú乐事从这一个小姑娘口中说出来,声音如出谷黄莺,也不禁悠然神往,目光落在烟花间外,那一方小小的高台上。
只听桑木又说道:“那你可知,当年那位白衣舞剑的青年文士,便是这位李艾堂,李相公吗?”
桑榆忍不住“啊”了一声,叹道:“如此说来,这位李先生倒真是位文武全才的真豪杰呢。不知他现在在哪,小榆儿若是能见上一面就好了。”
清时,满族人自马背上得天下。故而对于骑射之术也甚重视,多有文人士子演习骑射,这般文武全才的读书人倒也非是怪事。贾瑞如此想着,无意间扫过贾代儒的脸上神情,却见其脸上一片怅惘沉思神色,不觉心中更觉奇怪,对自己方才的猜想又确定了几分。
桑木的目光此时却扫过那堂上那青年公子,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可惜。你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桑榆连忙问道:“爷爷,这是为什么啊?”
桑木道:“因为他早已死了,就死在这瘦西湖中。”
烟花间中的扬州本地人虽都隐约听过“李艾堂”的故事,但也有如贾瑞一行的外乡人,或是来往扬州不过的客商,被桑木爷孙二人这一搭一档说书的方式所吸引,都发出一阵阵叹息。贾代儒目光在烟波如雾的瘦西湖上一扫,浑浊的双目中似有些湿润。
桑榆问道:“爷爷,这位文武全才的李先生,究竟是怎么死的啊?”
桑木也不答她的话,只是又呷了一口烟,反问道:“小榆儿,你可听说过苏离离这个名字吗?”
“苏离离?爷爷,你说得可是十年前,艳冠江南,名动西湖的那位歌姬,苏离离姐姐吗?”
贾瑞听到这里,方知原来桑木说得竟是位歌姬,心中暗道:不用说,这故事也就跟什么《凤求凰》、《牡丹亭》这样烂俗的话剧本子一样,李艾堂为了这位多情的苏小姐,双双殉情的故事。
老梗了我说,能不能搞点新姿势、新花样?
贾瑞一副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老子的模样,听桑木继续说道:“不错,就是她。说起这位苏姑娘,她还曾是这烟花间上的头牌花魁呢。”
桑榆说道:“哦,我知道了。这位花魁姐姐必然也是被咱们的fēng_liú才子李相公给迷住了,二人就此私定了终生,然后中间还有一小人作祟,然后……”
桑木抬起烟枪,在桑榆小脑袋上轻轻一敲,笑骂道:“你这小妮子,必定又是瞒着去偷听别人家的戏了吧。”
桑榆朝爷爷作了个鬼脸,引得烟花间中众人又是一阵发笑,她便撒娇说道:“爷爷,你就说我说的对不对嘛?”
桑木没好气地白了桑榆一眼,说道:“对,你说的不错。只是这中间的小人嘛,那可是位大人物呢。”说着,又拿眼瞥了楼上那青年公子一下。
青年公子果然动怒,突地站起身来,骂道:“胡说八道,什么才子佳人。不过是一个色中饿鬼,碰上了个专门迷惑凡人的女妖精,他二人狼狈为奸,要将这瘦西湖据为洞府,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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