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部的庶政运作又重新走上正常的轨道,但这几日杨应麒却变得更忙了——他不是忙于政务,而是忙于指挥士人点看书目。自金兵东移以来,杨应麒便把抢救中原的文献典籍作为重中之重。津门财政虽然紧张,但杨应麒在这一块的花费上仍然毫不吝惜。每日从汴梁运往登州的图书文献不绝于道,后来竟不知不觉形成了一条“书路”。大宋此时道路不净,运书的队伍多了,防卫不免时有疏松,而运书途中又难免遇到盗贼。这些盗贼大多是吃不饱饭起来造反的农民无赖,没多少见识,抢了几次发现都是不能吃、不能花的“无用之物”,从此看见运书队伍便都不抢了。
大量的书籍运到登州后,杨应麒本想分为三部分:一部分藏登州蓬莱学舍,一部分藏津门管宁学舍,一部分藏流求桃园学舍。但后来书籍越来越多,原来汴梁许多人家为了筹集逃命钱都将家藏图书贱价抛售,孔壁书社在一两个月间收到的善本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超过了以往六七年间的总和!由于书籍太多,所以别说进行细致处理,就是要进行大略安置也嫌人手不够——再说此时正当乱世,处处都需要人手,杨应麒也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安排出更多的力量。最后还是一些浙东的商人出来主意:由他们花重金从山东、江南、福建延请博学之士到蓬莱学舍校书编排。杨应麒大喜,不但当即准了,而且还好加勉励。其时清阳港为了应付战争已极为繁忙,浙东商人又请求将书籍、人员的进出改在胶州湾附近的新码头淮子口(注:地理位置在后世青岛附近),至于码头的改建、升级,自有这些商人和本地士绅负责。这建议正合杨应麒心意,想也没想就批了,且准备多发行一批纸币来支持他们在淮子口的建设——最近由于汉部纸币在汴梁供不应求,所以杨应麒早有心增发纸币数量了。
增发纸币的提议在元部民会议通过后,杨应麒摸了摸比金汉战争前还要鼓的口袋,心中乐滋滋的,但微笑了一阵忽然呆住。
陈正汇在旁边看见,问道:“七将军,怎么了?”
杨应麒道:“最近两三年,浙东商人势头升得很快,而且做的事情也很合我们的心意。”
陈正汇点头道:“不错。”
杨应麒道:“不过你不觉得太合我们心意了么?先是辽口,再是淮子口,再加上他们的老家江南……这布局很了不得啊!嘿,如果连流求、麻逸、塘沽也包括进去,那汉部就成了他们的天下了。”
陈正汇微笑道:“他们在流求、麻逸和塘沽势力并不是很大,再说他们毕竟只是商人,并未干涉政务军务,所以也不用太过担心。”
杨应麒想了想道:“感觉还是有点问题,你去查一下,看看他们私下都和哪些人有来往。”
陈正汇愕道:“这怎么查?”
杨应麒道:“就是查查他们进出港口的记录。嗯,这事要悄悄来,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免得他们知道了心中不安——也许这些事情都只是我在胡思乱想罢了。”
当晚陈正汇在冗务之余命人到海关调出档案,清查所有元部民的出入记录,结果并未发现浙东商人有什么异征。
杨应麒心中却反而更为郁闷,陈正汇也觉得不妥,杨应麒问他有什么不妥,陈正汇道:“不知道,但总是觉得不妥。”到了他们这个层面的人,常有超乎证据之外的直觉,而且这种直觉通常还很准。
杨应麒想了想道:“今晚我早点走,去林府吃饭,政务上的事情你担待着。”
那边林翎见杨应麒来,奇道:“最近不是很忙么?你怎么还有空来?”
杨应麒笑道:“又不欢迎我了?”
林翎笑道:“哪里会!”命人整治了几个清雅的小菜,与杨应麒就着粥吃。
杨应麒一边吃饭,一边闲扯一些海外见闻,慢慢聊到生意上,说道:“温州、明州那帮商人可猛得很那!我想在他们的生意上投点钱,入点股,几年后一定大发!”
林翎笑问道:“你说的是汉部的钱,还是你自己的私房?”
杨应麒道:“当然是我自己的私房。”
林翎冷笑道:“你才刚刚把淮子口一半的经营交给他们,现在又要入他们的股,小心被人知道说你假公济私!”
杨应麒吐了吐舌头,笑道:“那算了,反正我现在的钱也够挥霍个十辈子了。”又问:“他们浙东帮兴起以后,你们福建帮有没有受打击?”
林翎道:“当然有啊,特别是东海北路的生意,抢得可厉害了。陈家已经和他们达成了协议,把他们家原本在东海北路的商路都让给了他们,而那些温州人、明州人则保证不往大流求、麻逸去。”
杨应麒笑道:“陈家这笔生意做得值了!他家在东海北路,本来就没什么生意。”
“那你就错了。”林翎道:“陈家来得晚,在北边原来没多少生意的。但欧阳家在东海北路还是占有一些份额的,虽然根基不如刘介、赵履民,但近年发展得很好。特别是你支持他们在率宾府(后世海参威附近)开港,他们趁机兜揽日本、高丽的生意,如今可吃得很开呢!”
杨应麒恍然道:“怪不得最近他们不再抱怨我偏心了,不过欧阳家生意做得好,和陈家又有什么关系?”
林翎道:“陈家和欧阳家这两年走得很近啊,你不知道么?欧阳济已把女儿嫁给了陈奉山的儿子,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没留意?啊!是了,那时正好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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