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屏医院。高级病房内。
乔逸用余光慎重暗审着在病床上半倚半蜷的况裁,怎么都与曾在丘灵等人口中听闻的那位眼高于顶,心机深沉的外交能人联系不到一起去。
眼前的他,骤然已是一个老人。然而双眼两颊没处深沟旁毫无细纹的光洁,令乔逸不免恻然,知这苍老之态恐是短期内巨大打击遭遇下的压抑的产物,也由于逃离c国,落脚高屏市后的安全感,身心松弛,反更显憔悴。
乔逸清了清嗓子:“况先生......”
况裁倒是平和自如,笑道:“可是要给我做心理评估?”
乔逸点头,拿出电子记事版。
况裁两手一撑,直了直腰板,眼中残留的风采一闪而过,笑道:“等我一会儿,近日太乱,我捋捋。”
乔逸一笑,带出极具专业感的令人平静安心的柔和:“况先生不用太严肃,我不是警务人员,不需要知道c国纠纷。我们只是随心闲聊就好,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况裁双眼焦点一聚,凝视着乔逸,似仍能一眼看到人心底里去,反使得乔逸有了几分紧张。
况裁却最终又泄了几分气,伸手挥了挥:“你看我真是,恶习难改,见着人才就想纳为己用,全忘了自己泥菩萨过江。”
乔逸技巧性的笑着捂脸,接到:“谢谢,谢谢!唉怪不好意思的......”
“哈哈哈......”况裁爽朗的笑了几声,问道:“行,开始吧,具体需要我做什么?”
乔逸略为正色道:“况先生放松,找一个你最舒服的姿势,我问你什么,你只需要凭第一反应回答就好。”
况裁点点头,却没有移动。
乔逸坐了下来,不带任何语气道:“好,况先生,今天天气如何?”
况裁犹疑道:“......晴天?”
乔逸淡淡笑了笑:“况先生,放轻松,不必太在意自己的逻辑,和我的反馈。”
况裁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好。”
乔逸:“况先生,今天天气如何?”
况裁:“不知道,窗帘太厚。”
乔逸语速徒然增快:“本市重设绿植,你希望种些什么?”
况裁也跟着他快言快语:“能开花就行。”
乔逸:“中午想吃点什么?”
况裁:“不吃了。”
乔逸:“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况裁:“黑色......哦不,白色吧。”
乔逸:“你有没有妻子?”
况裁笑道:“有啊,死掉啦。”
乔逸也笑了笑:“您在哪高就?”
况裁:“地狱。”
乔逸:“您的年收入?”
况裁:“这我哪记得。”
乔逸:“您的上司怎么样?”
况裁:“呵贱人。”
“最后一个问题,况先生。”乔逸像与朋友天南地北一般:“如果现在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我赠给你一千万美金,但与此同时,你最憎厌的那个人,能得到两千万美金,你愿意接受么?”
况裁刚要开口,半张的嘴却像被摁了暂停键一般,带动整间病房的沉默,像停留在了这一帧,久久不动。
接收惯了各式回答的乔逸反倒局促起来。
只见况裁双眼低垂,神色虽迟缓,却又像一汪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潭。
“呵呵,”况裁半抬起头,凄然的一笑,“呵呵,那很好啊。”
乔逸:“哦?”
况裁:“这样,我就有三千万了。”
资深如乔逸,反而沉默难言。
他不动声色的在记事版收了尾,换了话题道:“路先生今天还来看您。”
况裁:“哦,那我还是睡觉。”
乔逸:“您这......”
话音未落,路平安的轮椅声与谈笑声从门外走廊如暖阳般隐隐临近。
病房外。
路平安诙谐逗乐的对跟在身边的小护士笑道:“......这还不是秀才遇见兵了,我没起诉他歧视残障兼人身攻击,你们还轮番为他强词夺理。”
小护士哭笑不得:“那他不是新来的么,哪知道您能走。”
路平安:“哦,也就是如果我真残疾,就活该被歧视?”
“你烦死了!”小护士嘴上说烦,神情却写满了笑意,似对眼前这孩子般的金主倍感亲切:“院长让我来,本是向您道歉,但我与那主任共事几年,知道他虽然口不择言,说话难听,但心是不坏的,人其实特别好。您就别和他一般见识。”
“虽然?其实?”路平安认真起来,看了一眼小护士的胸牌:“小玉,是吧?我今天刚好有时间,我觉得这个问题有必要和你好好谈谈。”
小玉狐疑道:“谈什么?”
“你刚才这话很有意思,我曾经也无数次偶然听过,”路平安道,“某某人,说话难听,但人不坏,对某某人挺好的。”
小玉:“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路平安看着她,微笑却郑重:“那就错了。这世上没有什么说话难听但心地善良的好人。他们就是欺软怕硬,比如刚才的主任,你看他敢对院长口不择言吗?知道我的身份以后,还敢冷嘲热讽吗?翻脸快过翻书,但是他会像你们这样和我说说笑笑吗?他只敢语言暴力一些弱者,发泄他的恨意。”
小玉:“这......路先生,太上纲上线了。”
路平安摇头,续道:“小孩的残忍,年轻人的刻薄,他们对世界的恨是发自内心的。我没去追寻恶言恶语背后的苦衷和好意,却往往低估了语言对人的身心伤害,套上‘人不错,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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