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迹离去不久,门外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高阜起身走了过去,虽说对方品阶不如他,但有着“代天巡狩”的名头,他也不愿意故意冷落得罪。
周薪抱了抱拳,打过招呼后问到:“刚才那是?”
“陈知府的公子,牵扯进一桩私盐案。”
“高大人这是给人通气?”
这显然是个不大好笑的笑话,高阜苦笑道:“岂敢。”
周薪道:“那桩案子我倒也听说过了,这位陈公子算是无妄之灾。”
高阜不知道周薪是否在套他的话,还是真的有感而发,一时倒不好说什么了。
落座后,有人上茶。
登莱府合并已愈半年,周薪这位巡按御史进入登莱境内也有一阵子,刻意掩藏过身份,倒是没人晓得他走过多少地方,对登莱境况掌握几分,这一次在蓬莱倒是以他官方身份露了面,府衙那边拜见过诸位“同僚”,眼下没过多久,便往县衙过来。大抵是觉着蓬莱县知县空缺,可能运转不畅,于是坐镇来了。
身为登莱府推官,高阜先前已经见过周薪,这会倒不惊讶。
巡按御史的衙署也就在一条街之外,人家愿意过来,也算是给了他们这些当地官员面子。
周薪落座后,开门见山道:“辽东盐务都司打算在登莱重起几座盐场,这事具体消息不曾放出来,外面可是早已经热闹起来。陈家这场官司,料来也是趁着这阵春风吹起来,毕竟盐务向来是很好挣钱的。登州提举司如今重新挂牌,在下兼着那边的差事,有些事倒得与本地官员们取取经,这第一趟并找上了高大人,还望不吝赐教。”
高阜心下微惊,一般来说巡按御史不可能兼任什么重要的地方差事,何况是盐务了。早前听说这位周巡按是从辽东起家,如今看来大抵还是那边的嫡系人才了。若然如此重要的盐务不至于会让他兼着。如今大昭朝堂,说话声音最大的确实是辽东一系,新帝想要革新,启用了不少“锐意进取”之士,六部里堂官近三分之一都是辽东官员,何况如今在陕甘诸地督师剿匪的,也都是从辽东启用。
天启年间形成的几个官僚集团,倒都吃了挂落,这里头固然有新帝的“锐意”裁撤,亦有各个集团之间碾压攻杀。小皇帝姑且是“坐山观虎斗”了。如今改元淳熙,姑且也将开始革新。不过毕竟是藩王入嗣,官场上的根基确实要薄弱很多,真要变革,恐怕也将隐忍很久了。
高阜回过神来,说到:“巡按大人吩咐便是。”
周薪笑到:“高大人客气了。”
一通寒暄过后,周薪借走了蓬莱县关于境内盐场记载的卷宗,高阜送了人出去,回转之后,拿出了那份递上来的状子,喊了蓬莱县丞、主薄、典史坐下商议。
人到齐后,高阜说到:“这件事虽说涉及到你我上官,但还希望诸位不要有所顾忌。”
蓬莱县丞已经到了退休年纪,精力不济,不然蓬莱知县告缺,该是他代理知县职权,眼下不过是想着圆满过完任期,回家养老,这时候便不希望出什么事情,当下表态道:“全凭高大人吩咐。”
余下主薄典史也是一副唯大人马首是瞻的样子。高阜对这些官场油条其实有些无奈,却也知道眼下这些事,指望这些人出全部力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只能希望他们不帮忙的同时不要从中作梗。
当然该吩咐的依旧要说。
高阜对典史苏成恩说道:“县衙缉拿看押诸事,苏典史务必上点心。”
后者起身称是。
主薄杨明泉这时起身,为难道:“下官与原告有些亲戚关系,还请大人准许下官回避!”
高阜愣了愣,这位杨主薄算是本地人,背后的势力姑且也是蓬莱排得上号的。只是说什么亲戚关系,倒是有些牵强。
高阜准了。
几人之后再将卷宗看了一遍,各自说了些意见,然后散去。
高阜大抵不会知道这场官司会给自己惹来多大麻烦,如今倒在心里有了判决初稿,毕竟事实清楚,人证物证俱全。
正月十九,辰时刚过,陈迹给外面的动静吵醒,穿好衣裳出来,蓬莱县衙的差役已经在等着他了。
不见老陈踪迹,姑且也是为了避嫌。不由想起上回在青州,真是到了哪里都逃不过牢狱之灾啊。
陈文萱如今暂时管家,对于眼前这一幕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只是如今家里出了老人就是孕妇,这些事她也只能装在心里。
陈迹倒是一如既往的心大,安慰了几句,说到:“我先走了。再弄下去,家里听到消息,包不住的。”
县衙,高阜高坐,惊堂木一拍,威武声后,原告被告都被带了上来。
陈迹大小有个功名,无需下跪行礼,见礼后倒是第一次见到了原告。
高阜开始问案。
原告陈述时间,陈迹渐渐听着,这才觉得自己好像不大懂官司,倒是怀念起青州的陈文杰来。
高阜话音转了过来,问陈迹道:“董五所言,你可有辩解?”
陈迹道:“回大人的话,学生在去年确实曾将盐场、老宅一并作为质押,从四明钱庄借的五万现银,五万银票,半年后皆已还清本息,学生实在不晓得这位董五因何成了学生债权人。”
“董五,你可听见了?”
“大人,小人听到了。”
“你还有什么说的?”
“大人,小人这里有契约为证。”
高阜着人接了过去,看过之后,与陈迹道:“这上面确实有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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