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呼啸,怒雪纷飞,千里之地尽皆冰封。天地一线间,惟余莽莽。
楚国都城建安城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打破了天地间的死寂。
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公子,领着一队浑身沾染鲜血的甲士,骑着战马,仓惶之间,冲破城门,向南疾奔而来。
这一队甲士,约摸近百骑。虽是盔歪甲斜,却俱都面色冷冽,佩剑负弩,身体与战马起伏一致,恍若荒郊野岭独自觅食的野狼,只是少了几分贪婪,多了一些狼狈。
待奔驰了数里后,那少年公子勒住缰绳,干裂着嘴唇,叹道:“难道我楚国便这般亡于西昊天之手?”说罢,不禁潸然泪下。
这公子身后一名魁梧武将愤愤道:“哼,若非楼兰七国的那些个昏君,惧他西昊天神族淫威,与其暗通款曲,我大楚焉能落得此等地步。公子,咱们现今该何去何从?”
少年公子沉吟道:“先王在世之时,曾与青丘涂山氏结为婚姻之国,涂山氏亦许公主与我为妻。青丘国力强盛,乃当世大国,且素与西昊天有隙,咱们该去投涂山氏,借青丘之名,方可保不虞。”
他长叹了口气,又道,“只是我现今已是亡国之人,却不知妖帝可愿收留于我。”
那武将道:“公子切勿多想。依末将看来,如今西昊天势大,咱们人族式微,诸国又各自为政,唯妖族蓄势已久,方能敌之。西昊天一统诸天之心,已昭然若揭。那妖帝怎会不明唇亡齿寒之理,定不会见死不救?”
少年公子失笑道:“童将军所言正是。想那涂山氏乃是妖族之主,威名何等煊赫,必不会示弱于西昊天,我今投之,涂山氏定会收留。”
这少年公子名为楚歌,乃是人族诸国中楚国国君楚安王的次子。
此番楚歌只带了不足百骑仓惶出城,便是因那西昊天的神族对楚国都城建安城忽施偷袭,攻破城池。楚歌在亲卫的拼死护卫之下,方才杀出了一条血路,侥幸逃出建安。
自人族势微,天下纷争已有数千余载。
楚国虽处中原,却是四战之地,尤其西面西昊天的神族,百余年来常对楚国用兵。
楚国与西昊天之间,本有楼兰七国为屏障,然七国不过是神族的社稷之臣,形同虚设,使得神族兵甲常常直驱而入。
楚国国力羸弱,岂是神族敌手,原以事神族之心,不想神族却刀兵相向,因而只得与南界妖族交好。
岂料楚国变更外事,才出使妖族未久,西昊天大军已然杀到。
楚国历七百九十一年,楚国牧野郡守羊斟突然倒戈,向神族献出太行之南、洛水之北的楚国土地。
神族之主得之大喜,遂以羊斟为内使,命其率大军攻打楚国。
羊斟生于楚国,且久居高位,于楚国兵防之事了若指掌,又有心腹之人充作内应,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攻城拔地,仅旬月间便攻破楚国都城建安。
楚歌幸得亲卫以死相护,逃出都城,此时陡遭大变,不禁甚感凄然,回望建安城墙,道,“建安啊建安,我会再回来的。”
说罢,从腰间抽出佩剑,在手臂上划出一道口,怒目圆睁,道,“我楚歌在此血为誓,终有一日,我定报此亡国之仇。”
当此之时,便有一支两百人队的玄甲轻骑已从城内追了出来。
神族威服天下之时,曾牧马于楼兰七国,是以神族擅轻骑。又因神族尚青,国中军队俱着黑衣黑甲,故而神族轻骑又称玄甲轻骑军。
这一支玄甲轻骑便是在神族轻骑军中,都可称得精锐,尤善长途奔袭。
“公子,神族轻骑追上来啦!咱们还是快些离去罢。”说话之人正是楚歌身后那名武将。
此人姓童名百川,本是一介草莽,平日里打家劫舍,杀人如草芥。后为楚歌收服,做了他的卫队长。
楚歌见神族轻骑纵马而来,奔走甚急,眼看便要追上,心中一凛,怒道:“该死!羊斟这叛贼,我大楚待之甚厚。他不思感恩便罢,竟做出叛国弑君之事,此番还要赶尽杀绝,真百死难赎其罪。”
童百川见神族轻骑将至,领队的正是羊斟之子羊元华,心中大急,吼道:“公子请先行离去。待末将宰了羊元华那叛贼,便追将上来。”
楚歌摇了摇头,却不说话。他并不认为凭己方的这一小撮残兵,能是西昊天两百轻骑的对手,不过是以命换命,尽可能拖延些时刻,好教自己安然离去。
他想至此处,忽而大笑,道:“童将军,你可知晓?我身为楚国公子,在建安城破之时,倒也曾有过自裁以殉国的念头,只是很快这个念头便被打消了。若是寻常庶民百姓,国家亡了,不过是再换个君主,该吃饭还得吃饭,该劳作还得劳作,犯不着为了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去拼了性命。可是我不同,若是这般籍籍无名的死了,那国破家亡之仇,更有何人来替我报?”
他拔出佩剑,看了看身后的甲士,朗声道:“诸位,你等忠心可鉴,我楚歌感激不已,只是此番已是我大楚危急存亡之秋,羊斟那叛贼引西昊天之兵破我国门,杀我子民,我与他势同水火,他定不会放过于我,要亡我于剑下。你们跟在我身边,只怕性命难保,若想活命的,可就此离去,我楚歌决不罪责。”
众甲士闻言,却不说话,只是凝目望着楚歌,神情肃穆。
楚歌目光缓缓扫视,看到那披甲卫队的一张张脸庞,不论沧桑稚嫩,都透着一股坚毅,心中百感交集,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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