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浮邪云,南起腥风,西滚恶浪,北上极寒。
夕阳如同夏日的野果佳酿一般殷红似血,洒落在北蒙洛国的每一寸土地上。
贺良站在怡蒙殿前的高阶上,右手扶着白理石精雕的栏杆,左手托着半臂长的象牙制成的烟枪,忙碌了一整天的他此刻正分外享受微寒中来自南方上等烟草的燃烧带给他的炙热与火辣。厚重的青色烟雾在他浓密的灰发中回转缭绕,他的目光越过雾气翻腾的护城河,穿过蒙洛六堂,扫视着无垠的国疆,眉宇间难掩一丝愁绪。侍卫站在身后百无聊赖地低头来回踱步。
自从蒙威王驾崩的消息传遍广陆后,各国外使便纷纷赶来北蒙以示哀悼,作为北蒙军务官,又曾是蒙威王私人侍卫的贺良,这些天确实有点疲于待客。
“贺军师!”一个温柔小心却又略显突兀的声音打断了贺良的思绪。“摄政太后召见,国师和外务师也在,请随我来。”
贺良缓缓转过身,低头将肺中残留的烟气吐干净,用拇指用力按熄了烟枪斗中还在燃烧的烟草,对前来拜见的唤臣颔首示意。
因着纯正的尊莽人血统,已经年逾百岁的贺良依旧步伐矫健,乃至本应在前带路的唤臣不得不提起长袍加快脚步才能勉强跟得上他的速度,就连贺良的年轻贴身侍卫都要踏开大步随行。
海面吞噬掉了最后的夕阳,原本泛着金光的云层瞬间厚重了许多,高耸宽厚的尊莽山峰如同巨大的石浪一般屹立在远处的北方,怡蒙殿深红色的墙壁也随夕阳西下陡然黯淡,殿内的禁卫军准时举着火把点起了长阶上的明灯。
“贺军师,贺军师,慢着……别走了。”唤臣上气不接下气,三两步费力地赶上了贺良。“前面就到了,太后不在蒙灵堂,就在文灵府呢!”
贺良忙将烟枪递与自己的侍卫,唤臣趁着这功夫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整理了一下袍子,走在贺良前方。
文灵府坐落在怡蒙殿的东南方,足有一座军营那么大,府门口左右各站着四位高大笔挺的禁卫军,深银色的铠甲在火炬的照耀下明光烁亮,胸旗在微风中摇曳飘零,腰间的长刀是由南蒙最优秀的铁匠精心捶打而成,可削铁如泥,劈风斩浪。八人见贺良,将手从刀柄上挪开以示敬意,这是禁卫军的特权,他们对皇帝之外的任何人都无需弯腰或下跪行礼。这些禁卫军要日夜守护着太后的出行,蒙威王驾崩前,随行的禁卫军只有四人,近些天由于殿内要招待他国众多外使,内务部便依照太后的意思,专门临时从灵堂调遣了一队禁卫军跟随太后和皇上。
靠在文灵府门口石柱上的两位侍卫对贺良行了深躬扶胸礼。贺良对这些侍卫没什么好感,包括他自己的侍卫,与其说是侍卫,不如说是内务部安插在身边的眼线。倘若真有能悄无声息进入怡蒙殿的刺客,这些侍卫多也是形同虚设,难以招架。因此他草草回了礼,便转过了身。
“传太后,贺军师拜见!”唤臣站在文灵府门口拖着长音小心报道。
“军师请进!”宫女的声音透过文灵府门缝依稀传出。唤臣紧忙示意贺良的侍卫在外等候。
贺良掸了掸衣服,推开门跨进文灵府,穿过依旧绿意葱茏的庭院,感叹太后从南蒙聘请的园丁的神妙。
走进院前的客房,见三人已围坐在红木桌前,贺良对太后半躬扶胸行礼。
“军师请坐吧!”文灵太后温柔地示意贺良入座。
文灵太后是南蒙前王文灵王的女儿,身上始终散发着皇室的优雅与高傲。年已近五十的她依旧肌肤丰泽,秀发垂顺,一双眸子如同凝固的黑色露珠藏在一对弯叶眉之下,晶莹明晰却也深不见底。
当年身为文灵公主,与作为南蒙外使的哥哥一同来到北蒙进见蒙威王,因着不俗的气质和天仙般的美貌被蒙威王相中,因此促成了南北蒙间最为盛大的一次联姻,随行进嫁的队伍长达百里,蒙威王甚至专门建了一间殿来收纳文灵公主的嫁妆。
然而文灵太后的命运却不如她的相貌和身材一样好看,她为蒙威王诞下三子,只有小儿子活了下来。长子出生不达百日便无故夭折,举国医师均未能医其怪疾。次子时年已十五,武艺超群,博学多才,却在与皇猎团狩猎时,被汤绪国的大风水师杨楚活埋所害。这也引发了近几十年广陆最为惨烈的一场战争——凉水河之战,悲愤不已的蒙威王甚至不顾各国签订的缔合条约,亲自上阵与贺良率领破浊军对整个汤绪国进行了残忍地屠杀。小儿子便是如今刚刚登基的蒙夺王,蒙夺王自幼体弱多病,性情乖戾,整日不学无术却又偏贪图美色喜爱奇珍异兽珠宝奢物,又传闻蒙夺王时值十八岁才彻底断奶,母子二人因此也在宫里饱受诟病。
自次子遇害后,蒙威王再未和文灵王后同房,甚至临终都未愿多见这母子一面,遗言也全部都交代给了如今围坐在一起的三位忠臣。
文灵公主“带咒进嫁”的故事便在坊间传开,甚至有传闻说正是文灵皇后克死了蒙威王。
“近日辛苦军师了,我与皇上同外务师刚见过外湘的外使。军师也忙碌整日,我已经吩咐宜膳府的人给您府上送去了热汤。”太后边说边摆手叫来侍女端上了热茶水。
“谢过太后,微臣受之有愧。”贺良恭敬地低头言谢。
“皇上今日身体不适,已经回到静安府修养,明日恐怕无法出席早朝,所以此番劳烦诸位大人也属无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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