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胞兄归政郡王相比,他既不好豪奢亦不会三天两头生病,于是便默默无闻地成了婚,又默默无闻地生了子。无论在越王府中,或是在宗室里,他都很少引起旁人注意,也素来不与族兄弟们结交玩乐。
然而,谁又能知道,这位一向“默默无闻”的郎陵郡王,居然一出头,便做出了“举告其父谋逆”这样的惊世骇俗之举?!而这个佯装作态、口舌伶俐的青年,又有哪一点像记忆中的那位郎陵郡王?!
当李徽离开太极宫的时候,夜色已然降临,天边升起了一轮冷月。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初秋的时节。微凉的夜风拂来,他的衣袂随风簌簌地飘动,少年清瘦且修长的身躯仿佛下一刻便能随风而去。行至宫门外时,他蓦然回首,身后的太极宫犹如蛰伏在阴影中的巨兽,正无声无息地注视着他。
这巨兽似乎随时随地都能变幻出迷惑人心的场景,引得无数人竞相争抢。正当众人争抢得失去理智,彼此互相残杀的时候,它便又会张开血盆大口,将失败者与无辜受害者的血肉骨骼都吞噬殆尽。无论主宰太极宫的主人是谁,都永远免不了骨肉相残,免不了栽赃陷害,免不了心灰意冷。
想到此,他的目光变得越发茫然。
方才杜皇后劝他的话似乎就在耳畔响起:“玄祺,谋逆一案事关重大,绝非区区数人所能左右。越王府之案开始审理之后,必定将有各方势力争相登场。而你们这几个孩子最为势弱,掺和在此案里头,只会让敌人寻得可趁之机。我明白,你想尽心尽力救越王府,但如今首要之事是保住濮王府。若是濮王府不慎牵连进去,事态便再也无法控制了。”
李玮和李璟原本心中还残存着些许希望,认为归政郡王也许不会与郎陵郡王同流合污,只要寻到他或可替他们作证。想不到如今却听到了他身故的消息,一时间不知该悲伤还是该痛恨——他在临死之前居然还反咬父亲一口!!
而李衡竟是老泪纵横,默默地哭了一阵。对他而言,宁可相信归政郡王根本不知郎陵郡王的不孝之举,也不相信两个儿子狼狈为奸。而且,归政郡王何须付出自己的性命,来成全郎陵郡王的谎言?这对他并无好处。说不得,他只是被利用了,然后断送了性命罢了。
即便退一步而言,归政郡王确实有心栽赃父兄,亦不会选择放弃自己的性命。但安兴长公主与郎陵郡王却毫不犹豫地杀害了他,实在是狠毒之极。无论他死得是否无辜,对于一位父亲来说,失去一个儿子的痛苦亦是实实在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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