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止于智者,智者,智障者也。
周两仪却并不意外梅望晨的装疯卖傻,两人沉默少许,他却突然毫无征兆的提了一句旁的话,“云家那个丫头之前来过了。”
“......”梅望晨盯着茶台上的签筒沉默不语。
“你就不想知道,她问了些什么?”
“一卦算天命,一问知千秋。她能问您一个问题,看来此次隐山一行,她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嗯......要不签我也不摇了,我干脆也问您一个问题,您胡乱的答两句,如何?”
周两仪缓缓的摇了摇头,仍是轻笑着说道:“这世上很多问题我是答不了的,毕竟我只是个算命的,并不是真正的神仙,比如云家丫头的问题我答不出,你的问题我自然更是无能为力,不过嘛,你可以心里想着问题,然后我帮你算一算......”
自从梅望晨走进这座道观,这已经是周两仪第三次提出要帮他算命了,或威逼,或利诱、或正大、或唬骗。
一个景国国师、帝王之师、一等公爵、一院之长,这等身份的老人,以这种近乎于耍赖的方式,只愿为梅望晨算上一命,看来这位隐山学院的院长是真的很想很想帮他算一下,哪怕只有区区一支竹签而已。
再一再二不再三,梅望晨神情逐渐凝重了起来,知道再拒绝只怕有些难了,“您在我小时候,不是特地去看过我一眼么?”
周两仪轻轻拨弄了两下本就稀疏不多的胡须,笑得像个终于看到油腥的狐狸,“就是因为太好看了,所以还想再看看。”
因为好看所以想再看看,这是初坠爱河的少年对自己所爱慕的姑娘才会说的话,周两仪乃是隐山学院院长成名于天下数十年,当然不是什么少年,而梅望晨虽然长得好看,但终究不是少女。
所以周两仪所说的这话,梅望晨自然是不信的。
不信归不信,他还是抬起手,轻握签筒。
唰唰唰唰。
安静的道观里,只身下竹签在竹筒中互相撞击所发出的声音。
少许,一支竹签掉落在地。
梅望晨弯腰捡起,看着竹签上繁杂的符文图案,怔怔出神。
他自然是看不懂的,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解签自然是需要执签人。
周两仪正要用手接过竹签。
“啪”一声轻响,在这安静的道观之中却显得声音如此之大。
梅望晨大拇指、食指、中指突然用力,竹签应声而断。
“签我求了,只是这支竹签实在不是我喜欢的样式,所以掰了。”
周两仪看着地上的两半断签,沉默了一会,笑得有些勉强,“没事,那就再来求过......”
梅望晨打断说道:“我可只答应了您求一次,再说了这种事,有一无二的,再求一次未必会准吧,您只怕也未必看得清楚。”说完便将自己腰间的绿竹递给周两仪,“这幻阵不错,我再走走。”
周两仪拿着绿竹看着上面已经被刻上的前三节,分别是三横、三纵、四横,“既然已经跟白老下过棋,又到我这来算了半支签,其他地方不去也罢。”说完,抬起手指,在绿竹之上横竖各划两下,形成一个符号,有些类似“井”字。
然后他从第四竹节处将绿竹掰断,将有横纵标记的那部分递还给梅望晨。
梅望晨的眼中难得出现了恼怒的情绪,并没有伸手去接那支残竹。
周两仪看着梅望晨恼怒的模样,嘴角微微轻扬。
道理很简单,既然一个不让另一个算命,那么另一个自然也不会让这一个多走多看,这实在是很公平的事。
“院长大人果然很记仇呢......”
“老道士隐山学院最公平、最公正的院长,从来不会记仇,我只是觉得梅公子走到这也差不多了。”
梅望晨的细柳眉微微一颤,自嘲一笑,伸手去接残竹,在手就要碰到残竹的那一刻,他突然脸色一变,坏笑着说道:“我刚跟那位姓白的老先生下完棋,您就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这座茅屋送到了我的面前,院长大人不但记仇,而且还有些无耻呢......”
周两仪听到这话,拿残竹的手在空中停住,“呵呵,当院长总得有些便利,你若是喜欢,我死之后你来当当?”
“狗才当!”
“不当就不当,何必骂人呢,要知道景国建国五百余年之间,曾有一代景王,无心权势,假死退位到隐山学院当过几年院长,那你刚才可是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第五代景王——辰瑟葵那个读书读迂了的老家伙么?”
“哎呀!”周两仪瞪大了老眼,有些惊奇于梅望晨胆大妄为,然后他低声笑了两下,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便得有些复杂。
周两仪似乎没了与梅望晨闲聊的雅兴,直接将残竹拍在他的手中。
梅望晨眼前一黑,就此昏了过去,只是在昏之前,似乎听见周两仪在低声叹息,“去找白老下下棋是可以的,但是你最好不要跟他走得太近,这是我对......您的忠告......”
......
道观之中有风起,但是再无梅望晨的身影,周两仪走到茶台旁,捡起被梅望晨掰断的两半竹签,看着上面的符文图案,沉吟少许,最后化作一声低叹:“终究还是看不清啊,不知道四象又看出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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