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苍皇帝玄太清横扫六合,各国虽力战,不敌大势铁蹄倾轧而来。有国求死、有国偷生,兵将士卒,殉国者有之、倒戈者有之,乱军之中没有了音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者亦有之。这些残兵或是归隐田园、或是流落江湖、或是啸聚山林、或是蛰伏水下以筹谋复国大计,不一而足。
幽云之地二十年间不曾自立建国,可若说心怀不甘的残兵游勇却丝毫不少过那些亡国之徒。只因当年陈王死,人心散,大势去,心怀大情大义者自然各奔东西,再无音讯。
面对老人“幽云残兵”的怀疑,白泽没有丝毫的掩饰:“曾是。”
“你是幽云残兵,又手持陈王临阵……难道,难道你是……”
可话未脱口,韦三绝却摇了摇头——陈王虽有王妃,却不曾听闻有过子嗣。何况陈王遭手下近臣暗害之后,其妃子亦遭杀害。若有子嗣,想必也已经被赶尽杀绝以除后患,不可能有如此年纪的子孙后代流落江湖。
白泽似乎看穿老人思绪,也摇了摇头:“陈王何等英雄,我不过是他马前小卒,不足挂齿。你家少主九死一生,若要寻仇,恭候大驾。”
言毕,白泽腾身一跃跳上乌骓坐到徐慕雪身后,将手中长剑挂上得胜钩,而后伸手从徐慕雪手中接过缰绳,恰好将她揽入双臂臂弯之中、圈在了怀里。
徐慕雪不是太过讲究计较的人,何况如此被白泽揽着很有安全感,当下回头看看白泽俊俏面容,笑道:“你这个样子,不怕我‘心悦君兮’吗?”
白泽不再去看韦三绝,勒一勒缰绳调转马头面向南面长街,在徐慕雪耳边低声调侃:“你这红颜皮囊下面一副钢筋铁骨,我害怕。”
徐慕雪闻言红了脸颊,赧然噘嘴抱怨起来:“你嘴太毒,没有姑娘会喜欢!”
白泽不再回话,抬眼望去,目之所及,一片坦途。
“走。”
乌骓“墨云”啼鸣一声,迈开四蹄飞驰而去,踏碎尸骨,溅起血花。徐慕雪悄悄抬眼观瞧,白泽神情如旧,只是唇边似有微微笑意。
望着那踏云乌骓如一阵黑风而去,韦三绝苍老面容松弛下来,面上沟仿佛更深几分,挺直身躯也逐渐佝偻下去,恢复了平日的样态。
回望监斩台,县令孙克安两眼翻白、裆下洇湿,看来因为桌上金天门的断臂和那满街碎肉血污而吓破胆,昏过去了。
于是老人腾身而起,越过十丈之远落在了赵松年面前。
赵松年此时双目微睁,满嘴鲜血四溢而出染红他身上白袍,狰狞可怖。老人却只是神色平和地蹲下身去,拍了拍赵松年肩膀:“少爷……”
赵松年抬眼瞧了瞧韦三绝,身子一颤,呕出更多血来。他没料到自己藏拙多年、已经洞明境大成的武艺在白泽面前竟如同蚍蜉撼树,只吃下他一拳便堕入如此万劫不复之地。
韦三绝叹息一声,运功入赵松年体内为他缓解疼痛:“少爷,还记得当年关乎您生死的那四句谶语么。”
赵松年一怔,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神羽沉弱水,瀚海走金鳞。鸾凤虽腾远,遇龙坠风云。
弥留之际,赵松年死死揪住手边红氅,几乎将边角撕碎。
难道我赵松年今日……遇见了……游龙?!
不甘心,真是不甘心!
那分明是我的天罡刀!
韦三绝见状,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悲戚。在赵府客居三年,虽说与这位三少爷没有很多交集,但也有过同饮酒、共闲谈的时光,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即便不是自己骨头又岂能不感悲凉。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慢慢走过来,遮蔽日光的阴影笼盖赵松年失神落魄的脸上,令他觉得好像真的堕入了地狱之中。
而后,只剩最后一丝意识的他听见耳边传来一声礼赞。
“福寿无量,贫僧已经观望多时了。”
……
自城南跃马出城,守城兵士因为白泽与徐慕雪的肆意纵马而破口大骂,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方才,这一男一女劫法场、殴捕快、斩骑兵、杀权贵,短短一炷香时间便在这边陲城池之中掀起一道数十年未有的大波澜。
墨云疾驰,徐慕雪忽然放声大笑,笑声轻灵悦耳,回荡大漠之上。
白泽不解,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痛快,好痛快!”
“杀个人就痛快了?”
没有回答白泽的问题,徐慕雪反问道:“白泽,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白泽也不回答徐慕雪的问题:“那你觉得呢,我是个好人么?”
徐慕雪的答案相当干脆:“不是!我自知不是什么好人,却偏偏在异国他乡碰上你这般投脾气的作伴,可见你跟我一样,绝非好人!我可没听说过一个好人会斩百余轻骑眼睛都不眨一下,更没听说过好人会一拳打死一个公子哥!”
徐慕雪说着抬手放在唇边,尖锐口哨刺破正午渐起的暑气传向远方。
三个呼吸之后,一声萧萧马鸣回应口哨,远远见一抹刺目炫白撞开漫漫沙黄向这边疾驰而来。那是一匹照夜玉狮子,因为生在兰达冰天雪地故而毛色雪白无瑕,鬃毛如狮鬃般茂密旺盛,踏雪过山,如履平地,是不下于踏云乌骓的宝马龙驹。
“哼,好马。”身后白泽传来哼笑,徐慕雪心情更好。眨眼之间,照夜玉狮子与踏云乌骓迎面错身,徐慕雪腾身而起如雪轻舞,稳稳落在照夜玉狮子上,调转马头追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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