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列为禁地的厢房里,火烛已经只剩下豆粒一般的余亮,檀香倒是燃着,也没有声息,只是愈往上升就愈是稀薄,最后淡淡地死在这沉寂的空气里。
偌大的房间,一床,一桌,简单得再无他物。
床上,一个隆起的人形就这么仰面躺着,目光涣散,半天也没有动过。用她自己的话说,她也不过只能算作半个活物而已了。
“我要死了”她终于开口说了这几个月里的第一句话。
刚踏进门的男子脚步一顿。
依旧是不染纤尘的白袍,依旧是没有七情六欲的谪仙之姿。有多少人为你折服,又有多少人追随你至死?你从未驻足,也从未低头看过一眼。
她涣散的眼神聚起几分光亮,似有不解,“我要死了,但为何你看着似乎不怎么高兴?”
“本座为何高兴?”
“我一死就能带着你所有的秘密下到地府,死人才是最可信的。”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她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死亡,反倒是男子的表情让她更疑惑和在意。
“本座自然高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气若游丝的她。
此时的她早已被蛊毒折磨得没有人形,根本想不起她原来国色天香的容颜了。尤其是那头斑白的长发,尤为刺眼。
“你高兴就好。”说那几句话早已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她疲累地陷进被子里。
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闭上眼睛,小憩睡去。良久,清冷的声音,“为什么要背叛本座?”
从来没有情绪的眼里闪过一丝恨意。他如此刻骨铭心地记得,这个费尽心机赢得了他信任的女人是如何决绝地离他而去,而当她再次回归,她却倚在他的宿敌身边巧笑嫣然。
“想知道?回答了你我有什么好处?”果然没有睡着,明明早已不再是原先那张娇颜,她带着几分狡黠的笑容却依旧让人心神一恍,似乎又看到了从前她千方百计捉弄墨九时候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她,一身蓝色广袖衣裙,气质出尘,翩然若洛神。她是那么信赖地依靠在自己怀里,一脸坦然地刺激本来就已经脸色黑沉的人,“墨总使大人你就乖乖认栽吧,你家宫主大人都已经被我收服了,你岂有翻身之日?”
不以为忤的男子轻笑出声,伸手抬起笑得得意的人的下巴,“收服?”“不不不,是收买,收买,口误而已。”一脸讨好的笑容,没有阿谀奉承只觉得愉悦。
记忆太过鲜明,他忍不住怅然,对他生死相随的是她,可为何肆意背叛他的也是她?
“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闻言女子轻笑出声,“宫主果然懂得我的心思。”
男子冷冷看了她一眼,随手把一枚造型奇特的戒指甩在女子手边。
“好久未见了。”女子温柔地抚摸着戒指,也不知道动了哪里,一道极细的精钢丝凭空出现,别看这丝只有发丝粗细,削铁如泥也不过如此。
这样苟延残喘一样地活着,不是仁慈而是折磨。终于可以解脱了吗?
女子举起精钢丝放在脖子上,一道极细的血痕立刻出现,她毫无所觉地继续收紧手里的银丝,鲜血像瀑布一样从脖子上蔓延而下。
“我没有背叛你,因为我从没有真的投诚于你。”
“啪”,房里唯一一张桌子被一阵掌力劈得四分五裂。浑身冰冷的白衣男子毫不停留地远去,只是没有人看见他眼里闪过的几分伤痛,几分慌张。
你用本座给你的信任摔碎了本座的骄傲,也毁去了所有的未来。
乔筱扬默默看着他远去,嘴角浮现一丝释然的苦笑。她从来没想过要背叛他,只是有太多时候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身上的蛊是无解之毒早就已经无法可想。好歹她这几年与宫主大人形影不离,阴晴不定的宫主大人的心思再难猜她也已经能够一眼识之,因而她怎会不知该如何让这个冷傲得漠视一切的宫主大人想要忘记一个人?
一颗令人失望的再也没用处的棋子自然不会在他的眼里。
门外,白衣男子背手站着,“处理掉吧。”
“是。”墨九跪地,掩去了眼底的神色莫名。乔筱扬的身死将决定下他五马分尸的下场,因为他的知情不报。
门内,乔筱扬听得一清二楚,她的笑容也一清二楚。
人都说,临死之际会想到很多原先早就已经忘记的事情。
乔筱扬活了两世。
七年前,她毫无准备地来到了这个在历史上毫无记录的王朝。
疙瘩不平的石板街因辘辘驰过的马车扬起一片尘埃,马夫甩着长鞭发出“啪啪”的脆响,道路两旁的百姓慌而不乱地避让,显示着这样的情况怕是常态,而各类铺子的迎来往送和小贩有韵有律的叫卖声都向人传达着一个京都该有的声嚣。
由于炎热,路上的行人几乎可以称为绝迹。倒是一个小世家院落的屋檐下,两个老嬷嬷在三长两短地闲话。
“你听说过乔府,乔大将军的千金么?”
“哎哎小声点,你小心让人家听到,那小姐不是失心疯了吗?”
“要说那小姐啊……”
人尽皆知,乔家小姐幼年时曾走失月余,失女心切的乔将军直接率领乔军翻遍了整个京城,整城人心惶惶的动荡一直随着国主下令才停歇。
数月后,乔将军终于在香满楼里发现了**,只可惜被找到时,乔小姐却是穿红戴绿,媚眼勾人,一身风尘的俗气。顿时城里流言四起,乔小姐早已……
过了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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