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祠供奉的正是良溪始祖罗贵。八百多年前的那一纸誓言,九十七户人家的后裔并没有违背。这是中原儒家文化忠孝节义进入岭南的一个见证。
一个有根脉的村落,安安静静在此繁衍八百余年。一个留传的故事守着与之对应的村庄,守成一种恒定,一种远离背井离乡的恒定,一种超越岁月与朝代的恒定,美好、温馨氤氲而生。良溪人一代一代牢记自己祖先哪一天从哪里开始向这个地方走来,甚至途中的艰险,迁徙的原因,记忆都不在岁月中褪色。纸上的记录与大地上的生活这样密切联系着,像两支向时间深处挺进的纵队,彼此呼应,不曾迷失。
然而,城市在逼近,一切面临着瓦解。他们将像所有城市人一样,不再带着祖先的时间和历史生活,不再记忆个人生命的历程,不再明白自己血液的河流怎样在时间中流布。古老将交还给时间,正如老建筑归于尘土,一切都是新的,新得像钢片,砍入时间的嘀嗒声中,冲刺到时间的前面闪闪发光。
沐着暮色,走进江门灿若海洋的灯光,进餐的大厦人潮如鲫。人群中与我一样来自乡村的人,村庄在眼里已经沉入了黑暗,看不见了。推杯换盏间,有人说起一座石头村,那是另一个迁徙的故事。良皮河边,六百年前,一个叫黎文思的人过河,河水上涨,水流把他冲倒,一块巨石救了他一命。上岸后,他就用漫山遍野的石头砌起了第一栋石屋。他也是从珠玑巷出发的。
石头村是恩平市云礼村。村里人都是黎文思的后人,都用石头砌屋。现在,石头村的人都进城了,人去楼空。一间石头房里陈列了木桌竹凳、蓑衣斗笠、犁耙簸箕等农具,供人怀念。
窗外,下起了小雨,雨滴轻叩弧形窗玻璃,路上人流行色匆匆。视野里一张张打开的五颜六色的伞,伞下一双双走动的脚,都是喑哑的,雨声、脚步声和汽车驶过的刷刷声都喑哑了。我望着灯火迷离的地方,也许,那涌动的人群中有一个石头村的人,他保留了自己的黎姓,熙熙攘攘的街市,却找不到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声音,人群中的孤独在向着他的内心深处生长。走在石头的街上,同样的石头,在乡村它那么亲切,在城市却如此陌生。城市的新景观对很多人,也许,一生都会是陌生的;用尽一生,都在抵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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