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闽越王城望城村,它有点不速之客味道:主人走了,悄悄地就在一隅安营扎寨。站在城村望闽越王城,就像望见一座巨大坟茔,一个王国最后隐去的背影,一个让人生疼的伤口。就在陶潜作他的《桃花源记》时,林氏人为避战乱,竟疯了一样背对着家乡,向着南方的溽湿之地而来,走了如此之远,进入如此之深。林中,赤裸的身影一闪,是土著木客。一天,发现一处遗迹,好一阵震惊,于是,傍着河流伐木筑屋。一块荒凉凄清的野地,一个孤独的村庄建起来了。历史,从此远远地抛于身后。
黄昏,不阴不阳的天光,风吹稻穗窸窣作响。村口,一座清代门楼立于大路一侧,拱门之上,砖刻的“古粤”二字,显得古朴劲秀。这是城村的南门,从门楼两侧伸展开去的高墙,早已坍塌,被圈围的村子,不知从何时开始,走近了田野上葱茏的庄稼。
城村井字形石板街,曲折悠长的小巷,可见一处处古井、风雨亭。砖雕的门楼,一扇一扇房门洞开,青色的台阶,灰砖的地面。大堂高挂的横匾、楹联,写的是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的儒家信条。梁柱、斗拱、门窗都饰以砖石雕,雕的大都是吉祥祈福图案、历史典故、神话传说和民间故事。它们大都建于明清时期。村边古码头有船靠岸。想象当年闽北通商大埠的繁荣景象:“隔溪灯火团相聚,半是渔舟半客船”,恍然已是百年。
二千多人的村子,商铺、饭店极少,有也只是摆了一些非常简单的日用品。街上人影寥寥,对外人,村人的目光带着一份好奇一份笑意,连狗也会停下来,对着来人看上半天。
穿行在南方的青山绿水间,我总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那些古老村落。总有僻远的村庄印证、连接起一段难忘的历史。宋朝以后,这样的村庄多起来,它开始孕育出南方的一批批才子学人。他们让南方如同充沛的雨水一样溢满了文化的气息,让人烟稠密的阡陌之上,凡山,但见郁郁葱葱,凡地,则满溢稻花的清香。南方的婉约、纤细和敏感,让荒蛮渐行渐远。
在村庄与遗址间徜徉,听高天流云声,不时恍惚。远处的闽越王城,一瞬间会遥远得只有一些模糊不清的传说。
暮色浓时,客车在乡村弯曲的山路上疾行,车大路小,山高水低,竟如时空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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