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好地方呐——可是这两年俄国人进来了,还加我们这些平民的赋税,店铺租金又涨,走在街上的俄国佬还盘查你,这日子怎么过?眼看局势越来越紧张,田兆年还左右摇摆不定……我们还有两个孩子呢,这不,找了个熟人弄得个通行证回老乡了。”
老板其实已经两鬓斑白,说到这里,无奈的摇摇头。
冯深低头吃东西无话可说。待二人把碗里的酒酿吃完,沈丹钰走时并说:“老板,再给我做两碗。”冯深道:“还没吃饱么?”沈丹钰笑道:“我带去给爹和娟妈吃。”
巷子口的汽车还停在那里。沈丹钰敲了敲车门,老付来开车门。
冯深送到这里,各自道别,沈丹钰这时两手捏着手包,回身报以微笑,“冯大哥,再见。”
“再见,记得给大家写信。”
这个道别却是真的,她明日就要搬家离开安镇,不知道这些好朋友何时才能相见。
老付往前开调头,从车镜里瞧见冯深还站在原地,见到沈丹钰冲他一笑,冯深挥手转身。那背影在长街的灯光中渐渐消失。
车子里弥漫着一股酒香气,老付早看见小姐手里拎着打包的甜酒酿,垂涎欲滴的咂嘴说:“真香,老爷就爱吃这个。”
从乌头桥回家要十几分钟,今日毕竟日子特殊,十一点半的样子,路上人也是很多的。本该这时关门的店铺彻夜亮灯,店外摆一个摊位,架着炉灶,充满着人间烟火气。
夜深了,车子渐渐开入深处,这一带没有人住,只是隔段距离有一盏路灯稀亮照着沙子路,还有月光薄如水,这段路寂静且昏暗。沈丹钰不由心生出一种孤独感。
她从六岁时搬到安镇,父亲在这里从新做起生意,小本买卖,倒也不坏。后来在郊外买了这么一栋古宅,大围墙外几棵柏树已经长的老高了。最近家里整理搬家的东西,为了节省,父亲只要求带一些衣物以及要紧的东西,以轻为主。——这次父亲提出搬家离开安镇也是很急的,就在上个月,不容她细问,娟妈就开始忙起搬家的家什。
眼看拐弯处就到家,老付突然刹车,沈丹钰本开始有些睡着了,撞到了玻璃这才醒来。
汽车停在大门的拐口,她欲催老付怎么不开进去,这时她睁大眼睛看家门口站着几个穿黑色警服的人。
只是这种异样,外头和宅子里头却是和往常一样安静。
老付不知什么时候开了车门走下去交涉,穿警服的人只问了他一句话,就被身边两个警察挟住双手,动弹不得。
沈丹钰急着跑出来,喊道:“你们做什么?!”
她也不知哪里的勇气,这帮人穿着警服,自是听说过安镇的治安队贪赃枉法,但在那一刻,她是下意识而生的胆量。只是质问的话一说出口,她便觉得从脚底往上而涌的毛骨悚然——这帮人可不是好惹的。
老付被他们拿住,挣脱不开,嘴里喊道:“小姐,快走!”
沈丹钰睁大眼,感到眼前一黑,她不知所措,下意识就往宅子里跑——院子里只是黑又静。大厅里的门半掩着,灯光昏黄。
当她用尽力气推开门的一刹那,她木纳的站在那里,手扶着门框——客厅里一片狼籍,本整理妥当搬家的箱子被人翻遍,什么东西都零落的摊在地上,还有父亲真爱的古董小件连瓷瓶
滚落在地,犹有裂痕。
沈丹钰怔在那里,手里的袋子“哐”地掉在地上。忽然发了疯似的往楼上跑,一边跑一边大喊,“娟妈!爹!娟妈……爹……”
脚步声在木地板上只是发出“咚咚”地几声,沉重的闷响似是更鼓一般敲击着她心口,千万种思绪在短短的时间里流转翻动——种种不好的念头在脑际滑过,如电光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跑进每一间屋子——里面本只剩着家具和一些不要的小物件,可是那些家具横倒八仰,好像是被人一通砸过……
“父亲!娟妈!”
夜里的风吹得长窗帘一阵飞起,阳台的门有咔咔的碰撞声。房间里空旷,那声音回荡着更是一种空虚。
娟妈不知从哪里逃了出来,奔着向她,不住得推搡她。
“娟妈……你怎么了?”
沈丹钰焦急的看到娟妈双手是血,她的手臂被娟妈又硬又冷的手推进房间。沈丹钰按住门,她眼中是血丝,那时娟妈的脸惨白不堪,惟有一点是她眼中布满可怖的红血丝,眼角不知道是不是血迹……
娟妈的嘴里一直在说:“快走……快走……”
那一种走投无路的乞求,娟妈推搡她,用尽了全力,将她推倒阳台口。娟妈不时带着惊慌回头看——好像她身后有一只狼,藏在门后,随时都会现身,一双冷骇的眼睛,张着舌头垂涎跃过来。
就在她们执拗的时候,沈丹钰口里只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时,走廊外杂乱的脚步声,并着拉枪杆的声音,他们走的很快。
沈丹钰有些懵了。
“快跑!”
娟妈撕心裂肺的喊,同时把她再次往后推到阳台栏杆,关上了玻璃窗。
“娟妈!”她看见几个手执长枪的人,对着这里,那几颗子弹穿透娟妈的身体,血污模糊的打破玻璃窗,一整块玻璃打得如齑粉,顿时没了结界。
她的头发在空中飘起,她摔了下去,只觉四肢轻盈,似是春天在绿草坪地放着的风筝,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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