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庆牵着尚坠于林中小石路中穿过,以为能避过不见旼华。却偏偏,旼华使人端了大瓷缸的饮子迎面而来。赵庆心中钝痛,却依然镇定道:“尚坠,这是旼华公主。”
尚坠听了,松开赵庆的手,躬身请安。
虽是深秋,仍有鸟儿在林中筑巢,唧唧喳喳的声音不绝如缕。尚坠的声音细细柔柔,传入耳中却是五雷轰顶。
终于还是见面了,如此的狭路相逢。
旼华冷笑一声,保持着公主威仪,虚扶了尚坠,道:“王妃不必多礼。”不过几字,却几乎用尽她毕生的力气。她不敢看赵庆,怕只是一眼,自己就会万劫不复。她知道自己不能看他,不能看他,可是,她的眼睛又如何能离得了他。
他还是一副清欢寡淡的模样,穿着品级朝服,立在林中,威武肃容。秋阳从树中穿过,斑驳映在他的身上。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像是看着旼华,又像是看着她身后的某处。有风拂过,吹起他宽大的锦袍衣袖,荡起层层涟漪,仿佛是他翩翩而来,仿佛那些阔别经年的光阴从未逝去过,两人依然还如幼时一般,郎骑竹马来,两小无嫌猜。
尚坠胆怯,半躲在他身侧,低头锁眉,局促不安。
旼华忍住眼泪扭过头去,让于道旁,甩袖道:“你们先走。”
赵庆脸上微滞,反扬起浅笑,恭谨道:“臣告退。”
他牵起尚坠的手,大步从她身侧走过。周身空气流转,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不知所措,眼泪哗的流了下来,不可抑制,如黄河决堤。那一瞬,天地万赖寂寥无声,唯有哀哀欲绝,肝肠寸断。
尚坠几乎是被赵庆拖着走的,她幼时开始裹脚,从不疾走,如此一来,实觉吃力。待出了慈宁殿,赵庆才松开她的手,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沉到无尽处。
尚坠小心翼翼拉了拉他的袖子,轻轻道:“官人慢些走。”
赵庆这才转头看她,见她香汗淋漓,气喘吁吁,想起她一双小脚细如莲瓣,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愧疚,忙扶住她手,放慢了步子。
慈宁殿中,太后刚用过午膳,又品过旼华新做的沈香水,见她脸色不好,料想是撞见赵庆了,不觉心疼。太后抚着她的手道:“人与人的姻缘自有命定,像我与你父皇,若是那一日我未在朱雀门外打鼓唱曲,若你父皇那时没有掀起帘子,人生又会是另一番景象。若今后,你遇见能真正与你相伴一生的良人,会深知今日之苦痛渺如云烟,也算不得什么。”顿了顿,又道:“想我在张耆家躲藏了十五年,其中辛酸又有几人知晓?可我如今想起来,却深觉每日读书抚琴,也是岁月静好。年月流逝如水,是诸事最好的解药。”
旼华勾唇扬起一丝笑意,又苦又涩,道:“可我不想要什么良人,我只想要庆哥哥。即便有一天,我与旁人成婚了,他也会永远留在我的心底,无可替代。”
太后满眼忧色看着她,还要劝慰:“旼华,你……”话还未完,却被旼华打住,听她笑意盈盈道:“大娘娘该午睡了!”说着,就起身吩咐妘丫准备寝具。
太后望着旼华的背影,她穿着华贵的公主锦袍,戴着无尚尊贵的华冠,却那么落寞那么无助,只觉心都要碎了。
因中秋节至,朝中放假三日。一早,皇后携着各妃嫔往慈元殿中给太后请安,妘丫在外殿将各人迎了,请至偏殿入座等候,唯皇后入寝殿伺候太后梳洗。
因着太后皇后都不在,妃嫔们便散漫起来,纷纷落座,莺莺燕燕说着家常话。你说今早新摘的鬓花,她拿出昨日官家新赐的镯子,如此唠唠叨叨,倒显热闹。
殿中唯临冬一人立着,有品阶比临冬高的修仪殷切问道:“尚美人怎么不坐?站着岂不累?”临冬毫不掩饰脸上的娇宠之气,瞥了董修仪一眼,竟不答话。
董修仪失了面子,也不恼怒,反笑道:“也是的,咱们姐妹坐的凳子都不过是普通朱漆四方扶手椅,皇后坐的才是尊贵,不仅表的是金漆,而且还雕着金凤凰哩。”说着,故意看着临冬道:“可惜啊,连个凳子也没你我福分。你得的宠爱虽多,却如何能比得过皇后尊贵。”
临冬位阶虽低,却一向宠冠六宫,平日闹起别扭来,连赵祯也让她三分。
她听出董修仪言语中似有讽刺之意,又极想在众人面前立威炫耀,心道:坐个凳子怎么啦,有官家撑腰,看谁敢拿我怎样。如此想着,便唤了宫人来,道:“把金漆扶椅搬过来。”
宫人见她脸上已含了浅怒,哪敢怠慢,忙将椅子搬过来,请她坐下。
众妃嫔瞧她如此,也未敢多言,只是默默议论。倒是李美人,忙行至耳侧低语道:“姐姐行事未免太过张扬,太后若知道了,恐怕难以收拾。”
临冬其实早就后悔了,又好着面子,若此时离座,往后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心中正是婉转千回,忽听殿外有宫人唤:“太后、皇后驾到。”
临冬心里悚然一惊,忙起身静立,却不想,候了半盏茶时辰后,宫人又道:“太后突然不太舒服,回寝殿去了。”
临冬舒了口气,复又坐下,只觉身后空空,似若无物,待反应时,已然来不及了。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四脚朝天,极为不雅。满屋子的妃嫔、宫人齐齐望了过来,都禁不住哄然大笑。
浅桦本在廊下伺候,见临冬跌倒,忙进来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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