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幕渐渐降临,曦儿昏迷不醒,满殿的宫人候在殿门处,谁也不敢入寝。天空星子璀璨,明月当空,莫兰立在窗前,望着昏暗萎靡的庭中疏影,却不能使自己平静。她幼年被迫进宫,被诬陷入仁明殿,在福宁殿流产,贬至染坊做贱婢,甚至被赵祯抛弃,她也从未害怕过什么。她虽不信鬼神,但心中亦有神明,心宽意正,相信上天自有安排。
即便知道有人谋害自己,她也从未想过要去报复、去记恨。因为她知道,事事都想报复的人,就会一直沦陷在痛苦与黑暗中,永不可自拔。只有放下了、原谅了,才能迎接新的曙光、看见新的希望。
可是今天,她害怕了,害怕得不敢闭眼,不敢离开,甚至暗暗祈求,天不要亮,她愿意永远就这样守着,不眠不休。
她害怕,非常害怕。
天际渐渐出现了橙红色彩,暖意绵绵的绽放着光芒。宫灯渐渐暗去,晨阳升起,一缕微光射在她的脸上,她忽而想起赵祯为曦儿取名的寓意,他说:“皇后让朕起名之时,正好有一缕晨阳照在朕的脸上,如此就选了“曦”字。”她脸上不觉浮现出几抹笑意,从心底深处吐出气息,呢喃道:“曦儿……曦儿……名字可真好。”
忽然有人从身后抱了过来,将她环住,把脸埋在她脖颈间,低声道:“朕来晚了。”莫兰笑了笑,道:“六郎,你取的名字可真好。你瞧着今儿的晨光,可真是美极了。”
赵祯抬起头,摇摇望向远处,那光芒越来越亮,像是玫瑰的颜色,映在两人脸上,晕出华美的光环。他柔声道:“你别害怕,朕会永远的陪着你。”莫兰往他怀里依了依,她不说话,也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就会痛哭出声。
里殿有纷沓的脚步声传来,帘子窸窣作响。莫兰不能眼瞧着曦儿死去,所以一直只守在外殿。她心里突突直跳,她的曦儿,寄托了无限欢喜与期翼的曦儿,如今是要真正的离开自己了么?
林祥和宽厚的声音略带几分嘶哑,扬声道:“官家、贵妃,荆王已经退烧了。”
莫兰心中猛然松了口气,脸上泪水如注。赵祯亦是极为触动,扳过莫兰身子,捏了捏她的脸颊,吻在她的泪上,欢喜道:“朕就知道,曦儿一定会没事。”
莫兰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伸手揽住赵祯脖子,抱住他,道:“你和曦儿,还有乐儿,一定要永远永远的和我在一起。”
晨阳升起,渐渐褪去那一抹艳丽的玫瑰色,变成了金色迷人的光芒万丈,笼罩在两人身上,像是那天上的神仙眷侣,幸福而美满。
番外一:吕尚坠与赵庆
乳母常说,我出生之时,碧苑中燃起熊熊大火,几乎将整个吕相府烧尽。众人都忙着去浇火,唯娘亲在暖阁中临产,直至咽下最后一缕气息。
父亲侍妾不多,一直未曾再立正妻,府里府外诸事,皆有辛姨娘打理。有一年,我大病初愈,终日郁郁寡欢,父亲说让我出门散心,辛姨娘就带着我去燕王府打牌。
庭院深深,绕过一个又一个的长廊与殿宇。我裹了脚,走得犹慢,辛姨娘怕误了时辰,让王妃久等,便径自去了,让我随着婢女慢慢跟在后头。
天空湛蓝如海,白云绕于飞檐巍峨间,四处花香拂鼻,我紧紧的跟在婢女身后,微垂着脸,心里头又是新奇又是惧怕。走着走着,头顶忽然有个朱红的身影从天而降,将我骇得半死,却又不敢惊呼,只是瞪大了双眼,腿脚无力。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赵庆。他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笑眼弯弯,提着满手的芭蕉,问:“你吃吗?”又道:“很甜的,一点都不酸。”他那时比我还矮,穿着轻薄的丝绸袍子,袖口扶风,手背上被树枝刮得满是血痕。
那婢女跺脚道:“殿下,你又顽皮,若是被王爷知道,奴婢们可要遭罪了。”他笑了笑,道:“你不说,自然无人知道。”忽而隐隐有踏靴之声传来,他脸上有些慌乱,将芭蕉全部塞到我手里,道:“旁人问起,就说什么人也没见。”说完,急色匆匆往树木葱茏中去了。
那一年,父亲与燕王行得极近,辛姨娘也和王妃亲厚。我几乎整个夏天都呆在王府里过宿,他是府中唯一的孩子,时常寻着各色玩意儿逗弄我。
日子是简单而醇厚的,有时随着他去私塾里与夫子学几句诗,有时去莲池深处摘荷蓬,有时会让他牵着自己爬上屋顶看星光,有时甚至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庭院里,看云卷云舒。
因着父亲寿辰,我被接回家中,以为自己还会回燕王府,所以连与他道别也没有。在他还未晨起之时,我心里计算着要给他做的荷包和锦带,满心欢喜迎着漫天霞光回了家。
不过多久,辛姨娘被扶正,我开始唤她娘亲。天圣一年,新帝登基,太后执政,燕王归隐于山间,辛姨娘再也不带我去王府。
天圣二年,我以嫡女身份往宫中请安,倾盆大雨中与他略略照面。我站在廊芜下,他从烟雨中疾奔而来,问我有没有纸伞。
我笑道:“赵庆,你还记得我么?”他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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