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穆舒遥睡得很不安稳。
她梦见自己变回了小奶娃穆舒遥,只到桌子般高的她,睡完觉觉得饿了,跑到厨房叫人给她点早餐。
她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找不到对她稍好一点的那位琴姨。
小肚子咕咕叫的小奶娃便扯着另一位阿姨的衣摆奶声奶气地说,“阿姨,遥遥饿了,可以给遥遥两只包子吗?”
佣人嫌弃地瞪她一眼,用油乎乎的手指戳戳她的额头很不耐烦地骂道。
“滚滚滚,别在这碍事,今天是大少爷生日,我们忙着呢,没空理你这讨债鬼!”
然后,就用那只油油的手拎着小奶娃的手臂把她扔出了厨房。
小奶娃实在饿得不行,瞧见饭厅的饭桌上摆了个几层高的大蛋糕,舔舔唇,慌张地四周张望,犹豫了一下,最后,终是敌不过咕咕叫的肚子和美味的诱#惑,拎着裙摆跑了过去。
她站在饭桌旁,看着诱人的蛋糕咽了几下口水。
饭桌边的椅子不知为何全搬走了,而她又太小,个头刚到饭桌高,只得用力踮着脚一只小手攀着桌沿另一只手拼命地朝蛋糕伸过去。
可她的手实在太短了,无论她怎么努力,指尖只挑到一点点奶油。
她把手指缩回来,放进嘴里细细舔着。
漂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嘴巴用力吧唧了两下。
嗯,真甜!真香!
小奶娃反复地用指尖黏着奶油尝着,蛋糕底层很快现出七八个小洞洞。
“草,穆舒遥你是饿死鬼吗?敢偷吃小爷的蛋糕!”
一声暴喝从身后传过来,小奶娃吓得身子一颤,攀着桌沿的手一松,整个人朝后一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不等她爬起来,小小的肚子便被小跑过来的穆家大少爷、也就是她的哥哥用力踹了一下。
小奶娃下意识抱着头弯着身子绻缩成了一团,她虽然才两三岁,但早就知道自己在这个家不受喜欢,就算哥哥姐姐欺负她,她也只能默默受着,因为,爸爸妈妈从来不会帮她,甚至,妈妈偶尔也会打她骂她。
小穆敬凡见她抱着头,狠狠地朝着她弓着的背踹了两下,听到她吃痛的闷哼声,这才解恨一些。
弯身一把扯着她背上的衣服,拖着她一路走到杂物房,推开门,一脚把她踹了进去。
“今天小爷生日,你这小杂种就在里面好好待着吧,别给我出来丢人现眼!”
那时的小奶娃,还不知道小杂种是什么意思。
到后来她再长大一些,知道小杂种的意思,仍旧迷茫。
明明她和哥哥姐姐有着同样的爸爸妈妈,为何他们是大少爷二小姐她就是小杂种?
小奶娃抱着被踹痛的肚子绻缩在黑黑的杂物房里,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小奶娃是被一束强烈的灯光射醒的,她睁开眼,惊恐地看着一辆黑色的吉普从街口朝着工作室的玻璃橱窗飞速撞了过来。
“轰隆”一声巨响,车子把大大的玻璃橱窗撞出一个大洞,然后,车子穿过大洞、碾着一地的碎玻璃,伴随着“哗啦啦”的玻璃碎地声及“隆隆”的汽车发动机轰鸣声朝着她正面撞了过来。
“啊,不要!”
小奶娃尖声惊叫着,转身拼命往前跑!
一双温暖的手扶上她的肩膀,沙哑而带了些睡意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穆舒遥,你醒醒!”
穆舒遥猛地坐了起来,而被她一声尖叫吵醒的宁泓捷也坐了起来,探手拧开了顶灯,然后倾身过来,皱着眉瞅着她。
“怎么,发恶梦了?”
他的语气,不无担心。
穆舒遥微闭着眼扶着额头缓了缓,半晌,才睁开眼对他抱歉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宁泓捷毫无不理会她的道歉,扯开她的手,手掌在她额上贴了贴,“没发烧吧?”
穆舒遥摇摇头,“应该没有,只是发了个恶梦……”
说是一个恶梦,不如说,是从小到大伴随着她的噩梦,直到她成了宁少夫人,这个噩梦,才渐渐远离她。
宁泓捷拧起浓眉,“梦见晚上的事了?”
穆舒遥捂着脸敷衍式地嗯了一声,梦的内容,她不愿再去回忆。
这些年,为了逃离那些梦魇,她不停地强迫自己往前跑往前跑。
她还以为,她终于摆脱了那些让她痛苦不堪的梦魇。
殊不知,梦魇带来的恐惧和伤害,早已经深深烙在了她的骨子里、脑海里。
也许,她一辈子也没法摆脱。
见她不愿多说,宁泓捷也没有追问,只轻轻扫了扫她的背,问。
“那你还想睡一会还是起来喝杯水?或者,饿了的话,吃点东西?”
宁泓捷不是个会安慰人的男人,而且,穆舒遥明显也不需要安慰。
她现在,只需要一个安全而且安静的环境可以让她慢慢缓过来。
让她找回踏实的现实感,而不是继续待在那个她待了二十年如寒窟一般的穆家。
“不用,宁总你睡吧,我去书房待一会儿。”
说着,她撑着床挪了挪想要下床。
宁泓捷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就在这待着吧……”
还没完全从梦境里抽离的穆舒遥,扭过头来望着他,眼神带着丝许梦境里的无助和绝望。
“可是……”
宁泓捷被她的眼神刺得心脏狠狠揪了一下,手一使劲,粗鲁地把人拖了回来。
“没有可是,就在这待着吧,或者,你想做些什么,也可以,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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