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朕还以为先生用的是化名。”
皇帝今日看来龙心甚悦,招手让太监搬了凳子赐座,复又说起那副《巴山图》。
画中笔触情感,作画时心得,玉疏都一一作答,大约是同门师兄又同是爱画之人,两人交谈时少了许多君臣避忌,玉疏整个人放松不少聊起画来滔滔不绝、见解独到,不由的让皇帝又刮目相看了几分。
正相见恨晚聊的欢,直到福安进了大殿禀报说,礼部侍郎周大人候在养心殿,似乎有要事求见皇上……..
两人才发现不知不觉聊了许久,眼看着太阳西斜天色将晚,皇帝意犹未尽,却不得不送她出宫:“朕安排先生去康平王府住几日,等宅子修葺好了,先生再搬过去如何?”
玉疏一听“康平王”三个字,立马变了脸色,大脑一下子空了,耳朵里嗡嗡鸣个不停。
旁边的福安瞧着不对劲,用拂尘碰了碰手臂提醒她赶快谢恩,玉疏这才回过神,转头看过去便看到皇帝一副探究的样子,那如炬的目光直看得她后背出冷汗,垂首,慌慌张张跪下谢恩:“谢皇上圣恩。”
玉疏女扮男装多年,加上年纪不小已褪去稚嫩,行事稳重又稍稍带了男子做派的棱角,才不至于暴露,旁人只觉得她长相阴柔,时下不乏阴柔之气的男子并无奇怪。可今后宿在王府同在一处屋檐下,若是………
她不敢细想,一颗心就像放在火上烘烤般焦躁难忍。
如今退无可退,只求九王爷不要回府招待她,来之前她便想好了,进京碰到故人自是不可避免,能认的便悄悄认了,不能认的,咬紧牙关死也不松口,谁又会去为难一个画画的小人物呢?绝不像这般毫无防备撞见不想见的人,何况见得第一个故人还是他……….
叹一句罢了,不论当年是何种心境,四年的光阴也把这些年的悲戚沉淀,旧事沉塘,只剩回忆时不时翻涌罢了。岁月蹉跎着人心,再脆弱也渐渐被打磨地坚硬。
出了宫走在街道上,玉疏看着那些熟悉的老旧牌坊以及翻新过的老字号酒楼,京城好像从未变过,仍是那温暖的夕阳,斜斜打在石板路上,每一寸地底都好似翻涌出了不可见人的回忆,是她心里最深处的隐秘。
同四年前,甚至六年前都毫无分别的夕阳,照在西边的六角攒尖顶的高阁上,无数往事直冲心头,冲昏了她的脑子,直到她坐上去王府马车,人还是恍恍惚惚的。
玉疏似梦似醒,分不清这到底是离京的马车,还是去康平王府的。也分不清那两年时光是梦境,还是这六年岁月是梦境。
恍惚中场景变了又变,那一年,她仍是青楼妓子,他是fēng_liú王爷。
那年,京中最大的妓馆当数内城西北角的寻芳阁。
寻芳阁落三层,碧瓦朱檐,六角攒尖顶,最上层挂牌匾春风阁。入口处圆门挂帘,木椽题字,做“人间游园地,京中寻芳阁”,颇具风雅。
寻芳阁的女子,各个多才多艺、姿色动人,吟诗做赋的,弹琴画画的,唱曲跳舞的,这里都能寻到,而且天赋极佳、功夫上乘。
不单皇侯贵胄聚于斯寻欢作乐,不少文人雅士也乐于到此附庸风雅。
寻芳阁主人是京城最大的商贾---史鸿志,史家主好结交达贵。来阁的客主大都地位尊贵,一般寻常人是进不来的。
是故不乏家境贫苦人家总想讲自己女儿卖进去,挣个富贵前途。
能进寻芳阁的女子都要经过精心挑选,要么就是从小培养,要么就是家道中落的千金,总之普通的女子进阁都难,更别提服侍人了。
可像玉疏这种孩子,寻芳阁史夫人看了一眼却有些犹豫了。
何家原不是京城人士,老家乃山西晋城。十五年前,何秀才携新婚妻子进京参加春闱,结束以后直接留在京城不走了。
第二年何夫人便有了身孕生下了个儿子,何秀才大喜,大摆酒席宴请宾客,席间喝醉了大放厥词道:若是没有高中状元、出人头地混出个名堂,便在京城扎根不走了!
当年何秀才可是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尤其是一手水墨画画的特别好,众人赶在兴头上纷纷附和说些好听的词哄他高兴。
没想到十五年过去了,何秀才零零总总考了五次,别提会元,连榜都没入。
何秀才自负,又带着读书人的傲骨,总自命不凡不肯务农,更不肯从商。
本有点家底的何家终于家徒四壁,到了后面全靠何夫人在家做点手工换点米油凄惨度日。
让人唏嘘不已的是,已经到了这种田地,何秀才竟然迷上了赌!十赌九输,某日一赌就欠了大债务,何秀才两眼一黑,这赌债他家两辈子也还不起!
他看着自己的小女儿,玉疏虽然只有十三岁,容貌已是惊艳,早听闻京中寻芳阁每年五月会在京城招收美人……..
横竖何家还有个儿子延续香火,卖了女儿换儿子的前途,倒也值当。
左思右想仍架不住利益熏心,一拍大腿决定让何夫人带玉疏去寻芳阁。
何夫人哪里会肯,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家里再穷也不能把女儿给卖了!虎毒不食子,这种行径跟畜生有何区别?当场就将何秀才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寻芳阁是什么地方?
说好听点是高雅的处所供达官贵人听曲,说难听点就是个夜夜笙歌的窑子!
纵然听说多数女子是才貌双绝的艺伎,卖身不卖艺,可能去那种地方的男人,哪一个不是色令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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