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佩已在舅父身边私藏了十五年,这个时候拿出来,足以证明舅父将我送走的决心了,他一定是预感到了什么。
我心下不舍,偎到舅父怀中撒娇道:“怀瑾一生一世都只将舅父一人当作亲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留在舅父身边。”
舅父将那块玉佩置于我裙裾下系好,抚着我丝织一样的乌发,沉声道:“怀瑾生来注定要母仪天下,很快,你就不用跟在舅父身边,过这种苦日子了。”
我只以为舅父是年迈糊涂了,否则的话,他怎么会一忽儿为姜国的国运担忧,一忽儿又说出我有母仪天下之相这样不知所云的话?
自古以来,能母仪天下的只有皇后,我一个不为人知的落魄公主,怎么敢奢望当皇后呢!
两个月后,我才知道舅父先前不是在胡言乱语。
这天傍晚,我独自一人从医馆下学回来,忽见一大群人围在刚张贴出的告示前面,兴高采烈议论着什么。
我走上前去想凑个热闹,近了后见那告示上的内容,不由大吃一惊。
宇文坚要从姜国诸位公主里面挑选一位,赐给二儿子晋王宇文昶为妃。
这位晋王的名号我是知晓的,他是宇文坚与陈皇后的次子,不仅俊美异常,而且文武双全,是个不可多得的军政奇才。
宇文坚还没有登基时,他便被册封为雁门郡公,统辖一方。到了十三岁,已经官拜柱国、并州总管,深得朝臣爱戴,是眼下闵国颇有威望的一个皇子。
据说当日宇文坚称帝后,没有立他为太子,反而立了那个好色无能的宇文暄,不少朝臣对此颇有微辞,私下为宇文昶打抱不平。
只不过,我深感不解的是,堂堂闵国二皇子,缘何要从我们姜国的众位公主中挑选王妃?
且不说我大哥已等同砧上鱼肉,任闵国君臣宰割,便是那位少年老成的晋王,难道也会心甘情愿,娶一个小小的江陵公主吗?
这时天色已经晚了,四周昏暗下来,唯恐回去晚了令舅父担忧,我正欲转身离去,忽闻身后一个女孩笑道:“二哥,看来姜国人对晋王选妃的事情很是关心呢!”
那个被唤做二哥的人此刻正隐在暗处,我看不清他的脸,目光所及只是一个明黄的人影,但见他头戴白玉宝冠,一看也知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舅父早就告诫过我,战乱时期,一个女孩子家在外总是不太安全,万一给哪里窜来的寇匪掳了去,就大事不好了。因此他令我下学之后必须马上回去,不得在外逗留。
今日为了凑这处的热闹,已经耽误不少时间,倘若再晚了,舅父怕就要出门寻我了。因此,即便这会儿我对那个被唤做二哥的人颇感到好奇,当下也不敢再多做关注。
背了药篓正要走,却听到方才说话的女孩气急败坏道:“我的玉佩呢,怎么不见了?”
我心下一惊,手已经下意识摸向自己裙裾下的玉佩,玉石冰冷的触感从指间传来,我才深深呼出一口气,幸好不曾跟这个倒霉女孩一样,给小贼偷走了。
姜国虽然民风淳朴,但是近年来战乱频起,那些讨不了生计的人不可避免会动歪脑筋,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只是看这一群人气势汹汹,非富即贵的样子,我猜今日的这个小贼,下场定是好不了的。
几个随从在那女孩身畔安抚着,而那位气度不凡的“二哥”也在人群之中逡巡,仿佛要用自己的火眼金睛揪出那个小贼。
我不由哂笑一下,这处如此多人,一个一个查去,怕是天亮了都没结果。
许是周围人都在议论偷玉佩的人是谁,只有我一人心不在焉哂笑,便格外引起了那群人的注意,一道鹰隼般的目光箭一样射过来,叫我立时呆立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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