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了两下叶微舟右手袖子的,是坐在她旁边的钟归璨。
叶微舟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稍稍朝着个头略矮于她的小姑娘垂下脑袋,轻声问她:“怎么啦?”
钟归璨原本纸白色的小脸有些涨红。她伸出手,动作幅度很小地指了指离她最远的那盘核桃肉卷。指完后,她抬眼看向叶微舟,水灵的杏眼含了三分期待。
叶微舟一下就明白了小姑娘的意思。
小姑娘羞怯,爱吃的菜隔得又太远,也许本来她打算找哥哥,但哥哥像是在谈重要的事,不是能随便打扰的样子。因此,小姑娘鼓起了勇气,扯了一下叶微舟的袖子。
想通后,叶微舟轻笑了一声:“我帮你。”
她的手臂细长,稍稍向前倾身,就能夹到那盘核桃肉卷。叶微舟一手端起钟归璨面前的饭碗,往里添了两筷子。
接过碗的钟归璨眼底盛满了欢喜之色。
叶微舟又凑到她的跟前,温声道:“还有想吃的便来叫我。不用不好意思,知道了吗?”
钟归璨微红着一张小脸,点了点头。
就坐在旁边的钟岸自然能够听到叶微舟的声音。他眼角余光瞥见妹妹的表情,心中有些讶然,为此,险些在与叶效宗的谈话中走了神。
待得用过晚饭,外头天色已然全黑了。
钟岸向叶效宗告别,说了一些客套话。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飘过旁边正专心喝茶的叶微舟,但并未多作停留。
回钟家的路上,宽阔的大马路两边灯光明亮,阴影与光明交错,投射进入车子内部,将人脸映照得斑驳不清。
钟岸不急不慢地开着车,拐出静安寺路时,他倏然开了口:“喜欢那位叶小姐?”
问的是后车座抱着心爱洋娃娃的钟归璨。
而听了问话,钟归璨没有怎么迟疑,轻轻地“嗯”了一声,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两个字:“喜欢。”
她不爱开口说话,不知今天是晚饭吃得爽快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竟然乐意开口。对此,钟岸似乎有些惊讶,又似乎并不太惊讶。
钟归璨天生嗓音柔软清澈,但音量很轻,调子也低。不过,夜晚的街道空空荡荡,没有嘈杂人声,故而,钟岸清晰地听到了她的回答。
停顿了片刻,他忽而笑了。
钟归璨有些没理解这个笑容,总感觉和以往见其他人的笑不太一样。她歪了一下脑袋,看向前面正开车的哥哥。
钟岸却没再说什么。
——
叶微舟记下了钟岸对她说的《福尔摩斯》这个报纸的名字,次日经过报摊,特意掏钱买了一份最新的。可惜她都快把纸张翻烂了,也没有找到有“梁平章”署名的文章。
叶微舟不由怀疑钟岸唬她。
下班后,叶微舟一回去便打了个电话到赵家,斟酌着问:“听说梁先生离开海关、去了报社,不知他去了哪一家?”
那端的赵藕荷告诉她:“是《福尔摩斯》。”
赵藕荷刚午觉睡醒,还有些困意。她靠着沙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反倒又问:“昨晚钟先生不是去了叶家么,难道他没有告诉你?”
关于这一点,叶微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赵藕荷揶揄她:“听闻钟先生前天晚上刚到上海,第一个去的便是你家,连航运公司都没这样要紧。他说是带着妹妹上门拜访,多谢关切,我看可没这么简单。”
叶微舟清了清喉咙:“他……他是来见我祖父的。”
不给谈话留间隙,叶微舟极快地转移话题:“对了,藕荷,我今日买了一份《福尔摩斯》,却没有找到梁先生的名字。是他的文章没有刊登吗?”
“刊登了的,”赵藕荷回答,“不过,他用的是笔名。”
“我记得过去梁先生似乎不喜欢用笔名,说什么大丈夫行得端正,不必遮掩。”
“这是我的主意,”赵藕荷叹了一口气,“平章那个性子,的确向来都是要用真名的,可我听说有些写文章的会被抓,有的甚至还会被暗杀,很是紧张担忧,实在害怕平章也出事,便一定要他用笔名写。”
叶微舟恍然大悟。
“也是去报社前一日才敲定的笔名。将周敦颐的文章《爱莲说》中间那个字眼,换成了我的名字。”
闻言,叶微舟不由笑了:“爱荷说!藕荷,梁先生起个笔名都是关于你。”
赵藕荷得意地笑了两声。
挂断电话后,叶微舟很快找到了署名为“爱荷说”所写的文章,是一篇论述海关税率提高与走私猖獗的批判性文章。
文中写道:“上不作为,下则放肆。譬如鸦|片走私。一方面,当权者早已将此类贸易合法化,而另一方面,海关若扣押了鸦|片,则必归于禁烟局。此禁烟局徒有其名,实际上,它本身也正在贩卖鸦|片。”
文章还写:“当权者为保护国内经济,正在不断地提高关税税率。经商者必求利益,税率一高,货物过关后几乎无利可求,以走私、瞒报逃出高额税收,便成了一条退路。而本该禁绝的鸦|片猖獗非常,缉私活动更集中于对糖、棉花、人造丝和盐此类的大宗商货上。总税务司署汇集了各口岸海关的罚款,所没收的商品则会进行拍卖。”
叶微舟读完了一遍,思绪还粘连在文字之间。
她低着头,又将文章从头到尾细细地读了一遍。
《福尔摩斯》注重新闻报道,以其揭露社会各界黑幕而广受追捧,报上还刊载的小说等社会长篇,作家大多是南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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