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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开始无缘无故发慌,在工地上再也干不了重体力活儿,终于一天被老板骂的实在待不下去,我握紧拳头浑身颤抖着重复,"我给你滚出去!”
放弃小半年的工资,转身离开。我还是有血性的。感动的自己两行浊泪沿着着一张坑洼的脏脸横流。
此后,我到劳务市场去找活儿,打零工,挣钱几乎成了碰运气,家里地位越发低了。
近来,左腿发麻无力,被老婆大骂一顿,让我去医院查体。我不花那冤枉钱,能吃能喝,强壮如牛能有啥病?她无奈的让我这个废物先在家待着,给她和儿子做好后勤服务工作,连劳务市场也不要去。我悲哀地发现自己是真的老了。
人闲下来了,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仿佛又回到庄里,我又变的沉默,怕见熟人,总是担心全世界都知道了我现在是一个吃闲饭未老先衰的糟老头子。
远远看见熟人总想绕着走,实在无法回避,直面他们时,我装作没看见或不认识,昂头走过或是谷堆下低头紧一紧自己没有鞋带的一脚蹬。(谷堆是我们这里的方言,就是蹲着的意思。)
钝化的脑子开始胡思乱想,睡不着总想起过去的事,做梦也是自己一个人在村子里漫无目的的转,到了白天昏昏沉沉仍像在梦游。我的老家距离现在住的城区并不是太远,只有四十多里路。但这些年来自己几乎没有回去过。
这几天睡梦中总有个声音提醒我回老家看看,回老家看看。
我和老婆说了,她说我神经病。
腿脚不利索,想买辆自行车,老婆不给买。她说,要啥自行车?没事多走点路活动腿脚。
我只好从地下室推出那辆多年没有骑过的破大金鹿,擦拭一遍,链条上了黄油,骑上试试,还行。只是咯咯吱吱,那声音听起来像我的老胳膊老腿儿。但好歹是辆车!
初冬的一天,重度雾霾。我骑车回老村。最多能看出五米远的距离,我腾云驾雾般前行。
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突然觉得我好像飞起来。有过一个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竟然有种说不出的轻松。
走在老街上,两侧是新垒砌的水泥墙,粉刷了浅蓝色的涂料,是新农村建设达标时修建,有人叫它“遮羞墙”。我明白它的功能和遮羞布一样。只是很不愿意相信存在了千年老村怎么就变成了羞耻部位。
记忆中宽阔的主街竟然变的如此狭窄。胡同口的老槐树还在,周围用不锈钢栏杆围起来。树枝上系着几根儿红布条,经历了几百年的岁月沧桑,几经枯荣,傻傻地站在那里和我一样毫无生机活力。
不知道树洞里还有没有双尾蜂?小时候经常捉了来玩的,屁股上的两根蜂针伸伸缩缩,拿在手里玩也不蜇人。仰头盯着光秃秃的树冠直到两眼酸胀才一头扎进胡同向着老屋走去。记忆里可以赶牛车进出的胡同,更是逼仄。
地上一层厚厚的枯叶,踩上去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我走向胡同深处,看到自己佝偻着,正在远去缩小的身影,就像是趟过时间的河。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时间停滞,一步又是一步,永无尽头。
“荒凉”是一个对除去人之外,所有生物都有热度的词语。
断墙上也长满各种草,它们有序的占了属于自己的空间。顶着挨挨挤挤的枯枝败叶在风里喧闹着,指指点点看我这个外来客。老屋屋顶不知道哪一年坍卧到地上,门斜依着半截墙站立。时间正在慢慢抹杀人的印记。
杂草中间一棵不知名的滕树,蜿蜒着爬上断壁,攀上枯死的老树。滕树顶端昂首挺立,上有一片红色的叶子,一片绿色的叶子,像是眼睛遥望浮华的虚空。记得在南墙根儿下有几个“茅头”,也叫“瓦当”。小时候觉得上面图案好看,便放在那里,现在知道这可是文物,有些图案宝贝得很。若它们还在,也被埋在残墙下,和我当年不堪的梦一样早就被压的支离破碎,尘封到岁月里。
茫然四顾,这还是我的家园吗?我回到这里来是要寻找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觉得背后有人。我扭头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是“鸡爪”。这两个字是普通话里最接近方言的发音。他还是一身黑色的棉衣棉裤,扎着裤腿,拄着拐棍儿,站在那里冲我笑。我忙扶着膝盖站起来,和他搭腔。
我说:“大爷,你还活着呢?”
他张开黑洞洞没有牙齿的嘴笑笑,伸手指向我指点着说,“还是不会说话。”
我搔搔后脑勺嘿嘿干笑。
“当年我可没少照顾你的生意,没少买你的书。可你净卖带色的,可把我这祖国大好青年给祸害惨了。”
“你啊,就是那个货,还怪我哩?”他瞪着浑浊的眼睛,“大老远回来了,走,家去坐坐。”
我说:“正好,我也干渴了。讨碗水喝。”
“大爷,你家现在比年轻那会儿还齐整,是不是屋里又有人了?”搀扶着他踩着枯叶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
他曾经和一个智力有问题的女人过了段时间,后来人家男人把人领走了。
“哪还有那闲劲?”他指着桌上的暖壶,“别嫌脏,自己倒。”
我实在渴的不行就倒出一碗温凉的水灌进肚子,他看着我喝完,对我说,“小子,咱爷俩还真是有缘,我这有本书。”
看他那猥琐的眼神,我就知道没憋什么好屁。
我说:“咱爷俩都多大年纪了,我是看不动了,那书你还是带到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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