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缓慢垂下睫毛,长发随风而起,漫漫细雨间晕染一抹朦胧水雾。
“那你可知,若有一日你弟弟离开爱伦伊斯,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第一个要杀的人……”
“会是谁?”
千翎愣住,呆呆看着他,脸颊忽然褪去了血色。
“是我。”
他的声线清冷,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仿佛事不关己,又仿佛习以为常。
修长如玉的手指透着微凉,依旧轻拭着她脸颊的泪痕,动作轻柔像擦拭着什么易碎的瓷瓶:“所以……”
却忽然被一双手紧紧握住,裹入那透着熟悉暖意的掌心。
“小月……”千翎眼圈通红,死死抿着唇,“我不会让小羽伤害你的。”
他看着她眼里的坚定,眸光微颤,却没作声,唇角只缓缓弯起一丝弧度。
像是欣慰,又像是苦涩。
“千羽的画像已送至伽兰黛尔范围内我恶魔族所有的据点,一旦他离开爱伦伊斯,我会立刻得到消息。”
睫毛轻垂,他殷红色的双眸映在漫天雨丝间,清澈见底的眸中杏仁状瞳孔如此清晰。
“你一个人去伽兰黛尔,太危险。而且仅凭一人之力,你要找到何年何月?”
千翎呆呆看着他,嘴角颤了颤,眼里渐渐又漫起水雾。
“画像……?所以……你这几天都不见人影……就是去做这个了?”
他微微垂下睫毛,有些局促避开她灼灼的目光:
“我也算见过你弟弟的样子,你们本来长得比较像,要画出来不是难事……”
千翎呜咽一声又哭起来,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刚刚擦干净的脸又哭得乱七八糟。
澜月看着她嚎啕大哭的样子一愣,未收回的指尖已被温热的泪水淹没。
“不哭……翎,不哭了。”
他呼吸一紧心口一疼,又抱她到怀里哄着,用自己的双臂和双翼裹着暖着她,任由她在他怀里悲伤呜咽着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谷底的屋子一直留着,森林的树屋也空置着,你想住哪边都可以。”他抱着她轻抚着头发,清冷的嗓音贴在耳际,细雨间无声熨入了心底,“千羽的事交给我,我会找到他,带到你面前,你只要好好呆在安全的地方,别乱跑……好吗?”
雨似乎大了些,淅淅沥沥填满了耳际。
周身却包裹在融融的温暖里,暖得快化开,暖得不想放手。
手指攥紧了他的衣襟,千翎满脸泪痕不住摇头,颤颤巍巍抬头看着他,声音沙哑夹着哭腔:
“不……行……小月……我不能老是麻烦你,麻烦恶魔族,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我必须自己去解决,我总不能一辈子都像蛀虫一样依靠你……”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揉乱了她的脑袋,千翎抽着鼻子看着他,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
“就当……”环着身体的手臂缓慢收紧了,他缓慢低下头,将脸颊埋入她被泪水沾湿的栗色头发里,闭上眼睛,“是我的报答……好吗?”
声音喑哑。
千翎愣了愣,鼻子一酸又一滴颤颤巍巍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滑过唇角带来苦涩。
“傻瓜小月……”你有什么好报答我的。
那时候……她对他一点都不好。整天只会戏弄他欺负他,给他穿女装,把他当小孩子养,做烧糊的饭给他吃……从没有给过一丝一毫王者应有的尊严和礼遇。
澜月……你不杀我、不赶我、不厌恶我已经很难得了,还有什么好报答的呢……?
细雨霏霏。
两人相拥在雨中,他纤长的黑翼展开,如雨棚遮过她头顶,隔绝了所有的雨水所有的寒冷。唯留下彼此的体温,是春风,是暖炉,是交缠在一起化不开的羁绊。
“你说过,要带我去尝谷底的小吃……”额头相抵,他长长的睫毛晕着雾气,几乎拂上她的面颊,“还算话吗?”
千翎看着他映在雨雾中秀美精致的眉眼轮廓,脸上还挂着泪珠汪洋一片,却忽然破涕为笑了。
“上次不是去了吗……我好不容易买到小吃了,谁让你不听话非要跑人群里来挤……”
“你可以不用管我的。”他轻轻一笑。
“我不管你,”千翎红着眼睛吹胡子瞪眼,“由着你被别人挤吗?明明身上还带着伤,就不能老实一点……”
忽然想起那一天新年的烟火,绚烂璀璨照亮了神木和天空。
熙攘的人群里两个人接连摔倒,他流泻的长发、散开的围巾,唇间柔软温存的触碰……
千翎“腾”得红了脸,还挂着泪珠的脸颊忽然烫得可以烤熟一个鸡蛋,慌慌张张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
“你还没回答我。”环着身体的手臂紧了点,温暖的体温萦绕着全身,他垂散的长发清冽柔软,一丝一缕拂上她的肌肤,凉凉的,痒痒的。
“还算不算话?”
雨声淅沥,兽像在天光里泛着青色。
攥着衣襟的手指缓缓松开,一双手臂环过他的腰,像树袋熊紧紧抱住。她将脸颊埋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用力点头:
“算话……算话。”
他的身子微微一僵,而后缓慢放松下来。手臂一点点收紧,仿佛要将怀里的躯体融入自己,伸展的黑翼如安全的风帆护着她,缓慢向四周张开来……
如远行的船只起航。
“睡一会儿吧。”暖暖的手轻抚着她的头发,他清冷好听的声音就在耳畔,绵绵细雨里如此宁静清晰,“到家了我叫你。”
很暖和,很安心……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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