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守礼见到守礼娘时,她已哭成泪人,看上去又疲惫又绝望,脚下也虚飘飘的没有定点。
守礼和守静玩了一天捉迷藏,弄不清守礼娘在外头经历了什么,只是见她神情沮丧,泪珠连成串溢出眼眶,不由得都吓傻了,嘴里不住喊娘,却不晓得跑过去扶一把。
守礼娘只顾着哭,压根没留意俩孩子,更没注意脚下的路,所以她忽略了不远处的绊脚石,晃悠悠走了一程,突然脚趾生痛,全身倾斜跌落,背朝天倒向了黄土地。
这一下,守礼和守静彻底回过神来,纷纷跑过去晃动守礼娘的臂膀,嘴上也叠声喊娘。
守礼娘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神情凝滞,仿佛给黑白无常勾走了三魂七魄一般。
守礼害怕极了,用力晃了守礼娘的肩膀几下,她终于神魂归位,艰难睁开双眸。
“啊,我的天啊,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要这辈子受这麽多苦!”守礼娘醒过神来,马上痛不欲生,嚎哭着捶胸,似乎有无尽委屈,“天哪,你开开眼吧!”
守礼、守静不知所以,唯有啜泣。
过了良久,守礼娘哭得断气了,方想起一对儿女,于是,她目不转睛盯着守礼,重重吐了几口浊气,然后,她压抑得说不出话,胸腔也控制不住地剧烈起伏。
“哕——”
守礼娘猛地喀出一口血。
守礼完全吓傻了,直勾勾望着守礼娘前襟上的猩红血泊,脑袋一瞬间发蒙了。他不知所措,反而是守静惊惧得要死,点膝跪下,紧紧搂住守礼娘纤细的胳膊,嚎啕大哭。
“娘!”
“娘!”
守静的喊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凄惨,若是不知详情的路人经过,定以为有人升天了。
守礼一开始也惊慌,但惊慌是不顶用的,所以他慢慢冷静了下来,细思前因,然后运力托起守礼娘的上半身,将她拢在臂弯里,试探着问:“娘,爹是不是又去赌坊了?”
守礼娘满眼酸楚,脸上尽显颓唐之色,“我可怜的孩子们呐,摊上这麽一个没出息的爹,你们以后可怎么办?”话未说完,眼泪又啪嗒啪嗒地落在了皱巴巴的葛衣上。
守礼心里想劝她想开点,可那些话总说不出口,便只能任由守礼娘将生活的苦难诉说了一通,然后等她不想抱怨了,才搀扶她回卧室,给她洗脸,伺候她睡下。
这夜之后,守礼娘便卧病在床了,其间也断断续续请过几个大夫,可不知什么缘故,大夫们开的药总不灵验,守礼娘又是个极省俭的妇人,一听说治病开药,那简直要了她的命。
就这麽一拖再拖,守礼娘的精神慢慢耗没了,可张仁倒来了兴头,耳边少了女人的啰嗦,便隔三差五地往赌坊里钻。至于输赢如何,守礼娘仨浑然不知,但从张仁每回家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抓头搔耳、唉声叹气的晦气样来看,八成又折进去不少,这反而让守礼好奇了,家里能变卖的物件几乎全送当铺典当了,他到底拿什么抵押的呢?
这个答案,倒也没让守礼等太久。
一日午后,守礼正在院里抓石子玩呢,突然,白茬大门猛地给人用脚踹开了,然后,便见一伙人高马大的壮汉冲了进来,不经分说,束缚了守礼,摁倒在地。
守礼大惊失色,想挣脱又没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伙歹徒闯入正堂,翻、摔、抢、夺,土匪一般行径,将家里搞得乌七八糟。
守礼娘本在休息,给这麽一惊扰,吓得魂都没了,急急咳嗽了几下,晕厥了过去。
守静原伏在床畔绕花绳,一见歹徒入内,早吓得花容失色,手忙脚乱靠到守礼娘左近,不想守礼娘又吓得一晕不起了,守静顿时觉着没指望了,嗷嗷大哭起来。
守礼被歹徒按着,急得满头大汗,又听守静哭得厉害,情急之下,便壮胆扭过头去,拼死咬了歹人的手背一口。歹人吃痛,丢开手。守礼乘机跳起,急惶惶跑进卧室。
卧室里乱得不像话,桌椅板凳七横八竖倒了一地,不值钱的瓶罐摔了不少碎片。
守礼顾不得这些,目光搜寻到守静位置,然后一溜烟跑了过去,昂首挺胸,护在守静身前。
守静见有人影遮挡,慌忙抬头,却是守礼,不禁停了哭声,但浑身仍筛糠般颤抖。
面对这群歹徒,守礼当然也怕,可还是强撑着护在床前,死死瞪着歹徒们不放。
须臾,歹徒们抢够本了,临走之前,又放狠话道:“臭小子,回头转告张仁,这次就算给他个警告,要再不想法子还清赌债,老子下次就一把火把屋顶点了,让你们全家睡大街去!”
守静一听家要没了,马上呜呜哭了起来。
领头的瞟了守静一眼,哈哈大笑,调戏道:“小丫头,你现在就号丧,以后可怎么办?”
守静听不出话外音,只缩在守礼身后,紧紧攥住守礼的麻衣角,低低切切的啜泣。
旁边的跟从看兄妹俩软弱好欺,眼里更没顾忌,放肆噱笑了一阵后,又坏笑着打趣道:“我看,倒不如送去步娇馆,那儿可是人间天堂,吃香的、喝辣的,再好不过了!”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然后,歹徒们来回扫了陋室几眼,叹了叹气,纷纷出了中堂。
守礼恶狠狠望着歹徒们的背影,连骂带咒,刹那之间,心里萌生了不下五十种报复他们的念头,可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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