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着年节,宫里各处走动频繁,从初一到十五,余押班院子的门槛都快被拜访者踏破了,但对于守礼这种无品无级的末流黄门,哪里有应酬,不过眼热罢了。
事务不多,守礼也乐得清闲,每日白间差事,晚间便和张晟一道学习。
日子就这么波澜不惊过去了。
转眼已是阳春三月,大地回春,流莺拂绿了垂柳,御湖两岸杨树依依,美人梅、紫叶李、白玉兰、红海棠开满了花赶趟,如火如荼,引得蜜蜂攒聚,嗡嗡在花枝间飞来飞去。
庑房沉寂了一冬,重新热闹起来,大家伙齐心协力收拾了残炭,兴冲冲打扫卫生,有些不顶事的孩童便换上春衣,从柳树上撇了刚抽芽的嫩条,嘻嘻哈哈,推拥出院。
守礼在门首扫地,瞧着十分喜庆,不禁动了玩心。
扫完回房,看张晟还在读书,守礼便笑道:“今儿天气倒融合!”
张晟头也不抬,奋笔疾书,冷静道:“吃了立春饭,一天暖一天,这不很正常吗?”
守礼听了,面上掠过些失望,闷闷不快把扫帚藏在门口,然后,蹑足回了案边。
“刚见一群人出去耍了!”守礼小声道。
张晟听得清楚,抬头凝视着他,道:“寸阴尺璧,咱们现在可一刻都耽误不得了!”
守礼眼波暗流,道:“可也不能一直读书啊,回头再把眼熬坏了,得不偿失!”
“若是把两只眼熬坏,便许我进东宫伴读,我还求之不得呢!”张晟谈笑风生。
守礼哈哈笑道:“你现在也学得风趣了!”说罢,见张晟也忍俊不禁,便犹豫着打探道:“如今,应试之期已迫在眉睫,你准备了这么久,心里究竟有多少成算?”
张晟道:“这可说不准,若是运气好,可能一举得中,若是运气不好,败选也正常!”
守礼听他如此说,半是惊讶、半是灰心,敢情似自己这般准备不充足的更没戏了。
张晟看他若有所思,也施施然笑道:“你呢,努力了这几个月,觉着有信心吗?”
守礼怔了一下,惭愧道:“我啊,起步太晚,花费的力气又不多,哪里有希望呢?正如辛欢所说,不过是蚯蚓打滚、泥鳅翻身罢了,到底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听他胡沁,这蚯蚓也有带角的,泥鳅也有生鳞的,只不过生不逢时,将来如有机遇,飞升成龙,也未可知啊,你别妄自菲薄!”张晟见守礼皱着远山眉,赶紧说些开解人的话,“何况,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咱们提前准备了那么久,中选的机率还是很大的,你要相信自己!”
守礼听了,如沐春风,马上有一种暖流飘过心尖,从内到外,说不出的受用。
忽忽过了正午,院子里微风习习,几株齐人高石楠沐浴着阳光,绽出嫩白的花蕊。
田真、田纯兄弟听账上发放月钱,便特意从守礼门前经过,喊他一块去领月钱。
守礼听了消息,眉开眼笑的,道:“稍微等我一下,我取了钱袋子,咱们便走!”
田真、田纯兄弟点头,就站门首等候。
守礼不敢拖延,一径到箱笼边,翻出葡萄灰钱袋,掖进胸口,然后头也不回地朝门口去,却仿佛又想起什么,转头看向正字斟句酌的张晟,问:“晟哥儿,您领了吗?”
张晟半抬头,笑道:“昨儿就乘便从账上划了,你不用管我了,且随他俩去吧!”
守礼哎了一声,跨过门槛。
田真正等得焦心,忽见守礼出门,赶紧迎了上去,埋怨道:“取个钱袋子怎么这么慢?”
守礼笑了笑,打趣道:“急什么,又不是头一回领月钱了,那新鲜劲还没过啊?”
“嗨呦,月初忙到月尾,为了什么?不就为了今日领钱嘛!”田真丝毫不掩饰道。
守礼听见,觑了他一眼,嗔道:“那也不急着一时半刻啊,真是钻钱眼里了!”
田真也不反驳,顺势道:“还真是,我都巴不得躺钱窝里睡觉呢,做梦都能笑醒!”
“越说越离谱了!”田纯说着,绕出路口,见李通在前面孤零零赶路,便拿手指了指。
守礼脱口唤道:“李通!”
李通转过脸来,见是三人,面上也浮出喜色,“怎么走这么慢?”边说边向后靠拢。
三人听了,相视一笑。
守礼抢先道:“你怎么一个人啊?”
“别提了,抢不到似的,一个赛一个跑得快,我追都追不上!”李通带着气道。
田真、田纯闻言大笑。
再往前去,草葆树茂,紫燕、黄莺欢快地在树梢间啼啭,守礼听着,欣喜道:“果然春天到了!”
田真蹦着跳着,用轻松愉快的语气道:“这时节,桃花汛,家乡的鳜鱼正肥美!”
田纯听见,也勾起心底的回忆,赶忙附和:“那是,咱们老家可是盛产鱼米之乡!”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田真惆怅道。
田纯看他满脸酸楚,也忆及家乡的各种物事,心里陡然涌出无穷无尽的伤感。
守礼见他们这副模样,不禁也生出感触,前不久才抚平的伤口砉一下又裂开了。
李通看不得这伤心惨目的场面,赶忙道:“哎呀,万事向前看,活着才有趣哪!”
守礼仨听了,面上不好多说,振起精神,继续赶路。
须臾,到了账房,只见门口排了条长龙,顺次挪移,另有几个厚脸皮的强行加塞。
守礼见状,一面嗤之以鼻,一面排在队尾。
田真、田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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