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云雨最公平,烟火人间施得,崖边山野也施得。
自古嫌爱也无由,其来也忽忽,其去也匆匆。
山边崖外,老松横生,两躯压顶。
头顶上天气阴沉,空气闷热,好像突然就要下起雨来。
两张面孔离得极近,呼吸可闻。阿庆注意到眼前的堕民少女近看眼睛显的更大,琥珀色的眸子里有着不属于人族的细碎斑点。少年突然觉得,刚刚嗅过的嫩松枝上或许的确有些特殊的香气。那香气是什么,这堕民的唾液吗?垂眼睑瞄一眼少女嘴唇。
老松躯干摇晃,发出嘎吱的响声。少年心怦怦直跳,恐惧和惊喜并存。阿庆脑海中转了无数个圈,然后问了一个呆呆傻傻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这堕民少女愣了一下,本来大胆跳下、直勾勾的盯着阿庆脸庞的她此时仿佛突然就用尽了胆量,手掌抓的阿庆肩膀更紧了些。她眼睛里并没有失落,只是回答一件平常的事,“我没有名字。”
少年道:“我叫阿庆。”
少女重复一句:“阿庆。”
阿庆答:“唉。”
阿庆觉得这样对答有点不聪明,又问:“平时别人怎么称呼你的?”
少女道:“其他好多人就都叫我喂,喂不是名字。主人有时会叫我鱼篓,鱼篓也不是名字。”
阿庆哦一声,“那怎么行,鱼篓不能做名字吗?”
阿庆不知道的是,鱼篓,在姜楚国当地的方言,尤其墨家所在的国中之国滕郡,有一个极具侮辱性的意味,就如川东国那边有一个词叫做“锤子”。只是鱼篓两字,特指女性。
堕民甜甜一笑,“我不需要名字呀。”
阿庆很想挠挠头,但这会的双手要抓着树干。
堕民少女突然闭上眼睛嗅探,确认后问,“你为什么和其他人不一样,不怕我?”
阿庆奇怪,“怕你做什么?你这么……”紧接着收住,少年恍然懂得了怕这个字后面真实的意思。
他嘿嘿笑两声,“你是说嫌恶吗?我不觉得你有什么特殊的,堕民又不是妖怪,妖怪与人打交道只会害人。如果说只是长得不一样,那形貌不同的人多了。我听说新南饶州那边发现了许多土人,长得高大但通体黝黑,全身上下只有牙齿是白的,也是力大无穷。鸿蒙洲有人将他们贩到各洲来,因为身材高大,被称为‘昆仑奴’。你要说他们是奴籍,我不也是仆役。有什么好高人一等。”
阿庆说话还是留了一线,其实奴籍与仆役,身份大不相同。但是少年对堕民和昆仑奴的态度,确实是发乎本心。
那天孙姓行走说,一旦自己迈上长生路,几十年后再遇到堕民会不会转变态度、欺辱嘲笑。当时他着实从心中自问了一下,答案是不会。
阿庆大大咧咧,大包大揽,“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好了。嗯,容我想想,以后再告诉你。我阿庆毕竟是读过书的人。”
少女伸鼻子嗅嗅,确认眼前人似乎没说谎话,咧嘴也笑。头上包的粗布,粗旧但干净。
阿庆很好奇,指指女孩眉上的缠头,试探问,“我能不能看看?”
少女怔怔看了阿庆眼睛良久,没有发现任何捉弄和嫌恶的意思。身为堕民出生的她,打小就在众人的嫌恶中长大,少女对人的恶意十分敏感与介意。她松开一直抓着少年臂膀的手,费力伸到脑后,解开了一直包裹着的粗布。
山风呼啸,发丝凌乱。人耳之外,一双兽耳。如猫如犬。
短短的绒毛,在天光下闪闪发光。
阿庆看的有些失神,不自觉松开了一只手,伸手去摸。比想象中还要薄软。
少女的眉头皱起,瞳孔缩紧,仿佛有些愠怒。
片刻后,又放松下来,有风吹过,她也俯下身去抓住少年的头发,还挺好玩,又抓两下。
阿庆久不能动弹,想扭扭腰肢又不敢,身体有些部位只觉被压的发麻。眼前人靠前压过来,几乎是趴在阿庆身上,隐约觉得胸前隔着布料有什么东西在摩挲,软软小小,像荷包蛋。
天阴沉的更厉害,开始有极小的雨水打落。也许是不愿耽搁青钱运送,夫如宗在与停蟾渡的管事们打过招呼后,有几名仙师御器上天,在云层中施展大手段。云消雾散,阳光撒下,山野间一片气爽,天地清明。
气氛为之一变,少女突然知道害羞。像是这会才感觉两人贴得如此近,起身打落阿庆手掌,将粗布匆匆缠上。
阿庆也慕仙法,但从来没这么讨厌过仙术如此高效神奇。
堕民少女踩着少年身体,一跃而上。阿庆刚要阻拦,就是一阵痛呼。又要紧紧抓住树干,不敢去捂。
还好还好,还有知觉,还有知觉。
崖上突然又探出头来,一张紧张的倒着的脸,“踩疼你啦?”
阿庆忙挥手,“没事没事。”
那张脸远去。
阿庆独留松上,长呼一口气。本来只是想躲躲清闲。
这叫个什么事!
又骄傲一笑。以后再告诉名字,就是说以后还会再见面,为自己的机智喊声赞。
不愧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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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事和山下事有时界限并没有那么分明。夫如宗出动地牛车队的这几天,临淄城跑出来了好多百姓,并不能接近,都在城头远远围观那些被阿庆看厌了的地牛排成长队,被神仙们护送着,沿官道去往北边山里去。
即便都知道城东群山中有一个神仙们用的渡口、临淄的人们称之为“大船窝”的,比城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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