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并无什么紧要之事,只说了这些年,他游历途径的地方,信中还道粱羽尘是他游历至江浙所识,结了一段师徒缘,这些年多得粱羽尘照顾。
如今知他要去崇宁,便托他带书信一封告知一切安好,叫他二人勿念。
另附嵇康《广陵止息》手注一本,知他惦念多年,如今寻得便托粱羽尘一并带来,虽不知真假,但是他细究过,其真有七八分。
看着书信和那本《广陵止息》,谢珩哽着嗓子发疼眼中酸涩,恩师便是时时记挂着这些,他何德何能,叫师父这般记挂。
那一年谢白要参军,谢珩也已经十六,谢如远不想成为他二人的牵绊,便辞了二人去远方游历,让他们无牵挂,第二年初,他在浙江遇见了自崇宁回来的粱羽尘。
那时候粱羽尘家中遭变,一蹶不振,后虽是父亲得以正名,却人已不在,成日在酒楼中饮酒抚琴,或在荒郊野地随处而歇,饮酒吹箫。
粱羽尘对于音律的天赋,谢如远也是赞赏有加,只是若没有后来谢如远的点拨,他便也到不了今日的境界。
那日谢如远在远郊遇见粱羽尘,见他失魂落魄吹箫,声声哀伤,便与他搭了话,解了他心中困惑,而后粱羽尘便跪拜谢如远,奉为恩师。
粱羽尘本名周生,父亲周志新,曾任监察御史,一生清廉刚正不阿,人称“冷面寒铁”,赴任浙江时,遭奸人陷害,打入牢中含冤而亡,后虽翻案,人却故去。
他母家姓梁,他在崇宁时便化名梁生,也是避难到崇宁遇见李棠那一年,后家中来信得知平凡,他匆忙赶回,却只能跪在父亲的灵位前痛哭。
此后日日醉酒失意潦倒,幸而遇见谢如远将他点醒;之后改名粱羽尘入了宫中,他便是要看看那杀伐果断的至尊君王,到底为何害得他父亲含恨而终。
后来见那君王,圣明倒是真有,想来君威不可触犯,父亲当时怒言才至杀身之祸,他便渐渐放弃了心中仇恨,他无心为官,便闲散些只钻音律,以慰失亲之痛。
看着谢珩拿着书信伤感,粱羽尘也常听师父提起他的两个儿子,道这小儿子谢珩,也是精通音律见解独到,若是他二人有机会相见,便也可作相惜之人。
如今虽是带了信,却不知谢如远又将游历至何方,临行前谢如远托了他带信,便又准备踏上新的历程,他问谢如远,为何不回崇宁见见他们,谢如远只说:
“我尚能走动,便多出去走走,让他二人省心,待我走不动了便回崇宁,魂归故里,总是要将这把枯骨葬在崇宁。”
谢如远说过,他的两个儿子,虽非亲生,却最是善孝不过,粱羽尘不知他为何一生未成家,尊师过往,做徒儿的自然不能多问。
临行前他和谢如远饮酒话别,他哈哈大笑说:
“师父,你有三个儿子,放心,我们给你养老。”
谢如远也笑笑和他举杯:
“我便也是有福之人,得这三个儿子,不枉此生。”
谢珩放下手中的书信,看向同样沉入往事的粱羽尘问道:
“师父他,身体可好。”
粱羽尘把玩着手里的一枚桃子,听谢珩问起,回他说:
“师父很好,身子骨一如当年初遇时那般健朗,你无需挂心。”
谢珩眨眼撇去眼中的点点水迹,端了茶杯:
“这些年不得师父音讯,多谢梁师兄今日带来师父手信,也多谢梁师兄这些年代我师兄弟二人对师父的照顾。”
文人爱酒,也喜茶,这番以茶代酒,粱羽尘放下桃子也端起茶杯来:
“你我皆为徒为子,当该如此。”
说完二人便同饮了杯中茶水。谢珩想今日当真是难逢的日子,得了谢如远的书信,还见到了容家的人,那人还是他大哥,真是不知该如何感慨。
叙完这些话,谢珩招了下人,让等在中院的李家兄妹二人来后院,又同粱羽尘说,今日要与他共饮至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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