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之生也,必以正平;所以失之者,必以喜乐哀怒。节怒莫若乐,节乐莫若礼,守礼莫若敬。外敬而内静者,必反其性。(《心术上》)
凡人之生也,必以平正;所以失之,必以喜怒忧患。是故止怒莫若诗,去忧莫若乐,节乐莫若礼,守礼莫若敬,守敬莫若静。内静外敬,能反其性,性将大定。(《内业》)
象这些话,假使收在儒家的典籍里面,谁也不会说它们有什么不调和的地方。假使我们拘守着形式逻辑,或许也会有人根据这些话来反证《心术》、《内业》诸篇是伪书,有点牛头不对马嘴。但是,情形并不那么单纯。在这《心术》、《内业》诸篇中有旁通乎儒家的理论,倒更足以证明这些必然是宋钘、尹文的著作。因为黄老学说之所以成派,是对于儒墨斗争的一种反应。在这儿,初期的道家可能有一种合理的动态,便是站在黄老的立场以调和儒墨。我们发觉了《心术》与《内业》是宋钘、尹文的遗著,算又把这个“失掉了的连环扣”找着了。虽然同属道家,而宋钘、尹文与环渊、庄周辈不同的地方,是前者是调和派,而后者是非调和派,后者是前者的发展。《天下篇》不正明白地说着吗:“以聏合欢,以调海内”,这正是调和派的面貌。正因为这样,所以庄子不认他为本家。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孟、荀都对于宋子表示敬意,而且很明显地受了他的影响。
但《心术》与《内业》这两篇,究竟是宋钘的,还是尹文的呢?在两篇的本身我们还找不出线索来判定这个问题。这儿很可感谢的是还有《白心》一篇,线索可在这里面找着。
以《白心》名篇,不仅根据《天下篇》可以知道是这一学派的用语,而它的意义本身也就表明着这一学派的重要主张。它不外是“洁其宫”,“虚其欲”,“情欲寡浅”,或“别宥”的另一说法而已。所以它开头两句便透露着这一学派的中心思想,便是:“建当(常)立有(首),以靖(静)为宗。”假使我们还须得更进一步,把篇中的要谛和庄子所撮述的大意比较一下的话,那也是很容易的事。
不累于俗——非吾仪,虽利不为;非吾当(常),虽利不行;非吾道,虽利不取。
不饰于物——能者无名,从事无事,审量出入而观物所载。
不苟于人——天不为一物枉其时,圣人亦不为一人枉其法。(“圣人”上原衍“明君”二字,依丁士涵校改。)
不伎于众——孰能弃名与功,而还与众人同?
……孰能去辩无巧,而还与众人同道?
救斗救战的精神,表现得很为鲜明:
兵之出,出于人。其人入(入人),入于身。
左者出者也,右者入者也。出者而(能)不伤人,入者自伤也。
兵不义,不可。强而骄者损其强;弱而骄者亟死亡。强而卑义(我),信(伸)其强;弱而卑义(我),免于罔(原作罪,依韵改)。是故骄之余卑,卑之余骄。
其正名之意,即“不为苟察”的宗旨,也说得很透彻:
原始计实,本其所生。知其象则索其形,缘其理则知其情,索其端则知其名。……是以圣人之治也,静身以待之,物至而治之。正名自治,奇名自废(依王引之校本)。名正法备,则圣人无事。
口无虚习也,手无虚指也,物至而命之耳。发于名声,凝于体色,此其可谕者也。不发于名声,不凝于体色,此其不可谕者也。及至于至(妄?)者,教存可也,教亡可也。
“及至于至者”句不可通,第二个至字应该是妄字,形近而讹,显然是说虚妄的名物听它去,也就是所谓“以为无益于天下者,明之不如已也”的意思了。
虽然没有说到食无求饱的话,但抽象地说到了一些忌讳饱满的道理:
日极则仄,月满则亏。极之徒仄,满之徒亏。
持而满之,乃其殆也。名满于天下,不若其已也。
但有值得注意的,是《心术》与《内业》二篇里面所没有十分发展的思想,在这儿却发展了出来。
上之随天,其次随(和)人。人不倡不和,天不始不随。
这虽然也就是“静因之道”,但显然和关尹也就是环渊的“未尝先人,而常随人”(《庄子·天下篇》)的主张相应。
人言善亦勿听,人言恶亦勿听,持而待之,空然勿两之,淑然自清。
这虽然也就是“应物若偶”,但显然是田骈、慎到派的“公而不党,易而无私,法(原误作决)然无主,趣物而不两”(《庄子·天下篇》)的态度。
天或维之,地或载之。天莫之维,则天以坠矣;地莫之载,则地以沉矣。夫天不坠,地不沉,夫或维而载之也夫?又况于人?人有治之,辟(譬)之若夫雷鼓之动也。夫不能自摇者夫或摇之,夫或者何?若然者也。
这很有点类似于所谓“接子之或使”(《庄子·则阳篇》)。接子或作捷子,也是稷下先生之一,“或使”是说有什么在主宰。《天下篇》说:“南方有倚人焉曰黄缭,向天地所以不坠不陷,风雨雷霆之故,惠施不辞而应,不虑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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