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本篇历举秦人的失策,最后说到长平之战,一连五次称大王。可见上书时的秦王就是围大梁和长平之战时的秦王。我们知道这几次战争都发生在秦昭王时,可以知道这篇著作的时代必在秦昭王时。里面又说到前二五七年围邯郸的事,知道这篇必作于前二五七年以后。自这年到秦昭王之死,不过七年的工夫。这七年之中,东方说客到秦国而见于史书的,我们仅见到蔡泽一人,所以假定这篇是蔡泽或蔡泽之徒所作,有最高的可能性。
这虽然也并不是肯定了就是蔡泽,但是是从正面提出了蔡泽说的,与容氏从反面来提出的态度不同。照情理上推测,或许是刘文在前而曾为容氏所见到的吧?假使是这样,那么打破了张仪说韩非说与范雎说,而提出了蔡泽说出来的功绩,便应该是写在刘氏项下的。
二
凭着容、刘二氏的开拓,我曾经对于这篇文章也过细地玩味过,觉得蔡泽说也依然不正确,而有另外一个更适当的人。
先请说出我所得到的线索吧。
《初见秦》这篇文章,骤看时好象泛泛地在反对一般的合纵,这是有点迂阔的。因为秦自惠王以来即采取连衡政策以破当时的合纵,而且在时间的经过中合纵的局势已经在渐就崩溃了。何劳你这位说客再来泛泛地反对合纵呢。照道理上讲来,他应该是专为某一次紧急的事态而进说。因此我们便应该注意他在开首一说到本题时便吐露出的这一句话:
臣闻天下阴燕阳魏,连荆固齐,收韩(《战国策》作“收馀韩”)而成从,将西面以与秦强(《战国策》无“强”字)为难。
这是点破了当时的时势。这一句话应该是很重要的主眼。这儿对于关东六国,在字面上独没有举出赵国,统言“天下”,也太含糊,到底是谁在“连荆”,谁在“固齐”,谁在“收韩”,差不多成了一个无头公案。因此,以前的人把这一句话便很忽略地看过了。我说是很忽略,有什么证据呢?有的,你从对于“阴燕阳魏”的阴阳二字的解释上也就可以看出。对这两字的解释有两种:《国策》高诱注以为“阴小阳大”,而《韩非子》旧注则谓“燕北故曰阴,魏南故曰阳”。象这样如以大小南北为说,那么,楚在六国中为最大,而且最南,何以不说“天下阴燕阳荆,连魏固齐”呢?这不是应该特别注意的地方而大家都没有十分注意的证据吗!我的看法是——在这儿所隐去的赵国其实就是“连荆固齐收韩”的主谋,它的地望正是“阴燕阳魏”的。再请看后文要收尾处的那几句话吧:
臣昧死愿望见大王,言所以破天下之从,举赵,亡韩,臣荆、魏,亲齐、燕,以成霸王之名,朝四邻诸侯之道。
这儿便把赵国点出了。而且反过来又说:
大王诚听其说,一举而天下之从不破,赵不举,韩不亡,荆、魏不臣,齐、燕不亲,霸王之名不成,四邻诸侯不朝,大王斩臣以徇国。
无论反说正说,都是把“举赵”列在第一位的。这正足以证明在说者进说时这一次的合纵是以赵为盟首。赵国正在打算联合关东诸侯以与秦国为难。但关东诸侯也并不是全面参加,而是局部合纵的形势。何以见得呢?你看说者在言“举赵”之外,对韩则言“亡”,对荆、魏则言“臣”,而对燕、齐则言“亲”,便明白地透露出了这个消息。这便是说者在进说的当时,正有着这么一次的合纵运动,除以赵为主动之外,韩、魏、楚是响应赵国的。而燕、齐则采取的是中立态度,不用说是对于赵的好意中立。这是一个重要的线索。象这样以赵为主动,以韩、魏、楚为同谋,而燕、齐中立的攻秦举动,在长平之役乃至邯郸解围以后,秦昭王逝世之前,在史册上是不是有可考见的呢?有的。这样的一件事情就发生在秦昭王五十一年的五月!
我们再请翻阅《史记·赵世家》吧。那儿在邯郸解围后的次年,也就是秦昭王五十一年,明明纪录着:“五月,赵将乐乘、庆舍攻秦信梁军,破之。”这在《六国表》,于魏书在安釐王二十一年,言:“韩、魏、楚救赵新中,秦兵罢。”于韩与楚,各书“救赵新中”。可见这一次的军事行动正是赵主谋,而韩、魏、楚为同盟,而且是承继着邯郸解围的胜利余势而来的。信梁,据张守节的《正义》,是秦将王龁的号。在这一次,王龁又是打了败仗的。
这件史实既有证据,那么《初见秦篇》的绝对年代便更可以推定了。据《秦本纪》,昭王五十年十二月“武安君白起有罪死;龁攻邯郸不拔,去,还奔汾军”;足知邯郸解围在秦昭王五十年十二月。而本篇的作者即是在这时之后,并在王龁再败于新中之前进说的,可见《初见秦》的绝对年代便是在秦昭王五十一年的头三四个月里面。
就这样把本篇的绝对年代限定了,于是我们便可以得到一个断定:蔡泽说也不能成立。
怎样说呢?请看《史记·蔡泽列传》吧。蔡泽本是燕人。曾经游历赵国,被逐。后入韩、魏,在路上又遭到抢劫,砂锅土罐都被人抢去了。继后“闻应侯任郑安平、王稽皆负重罪于秦,应侯内惭,蔡泽乃西入秦”。考《范雎传》,郑安平降赵在秦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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