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相当重要的细节,它说明陈维礼从大华饭店出逃之时带出来的纸,是从堺大辅的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也就是说,堺大辅这个人在整个阴谋里,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
虽然现在已经查明,日本人垂涎乾隆陵寝里的九龙宝剑,可许一城心中总带着那么一丝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未得清澈。日本人的动机,真的如此单纯?陈维礼真的是因为日本人要挖东陵,才会牺牲生命发出警告吗?
这张纸上只有寥寥几个日文假名,毫无意义,所以堺大辅才会随手扔在废纸篓里。许一城拿出一根铅笔,试图像擦出遗书印痕一样,也在这张上擦出点东西。可惜这纸已经被小孩子划上了许多涂鸦,很难再还原什么了。许一城擦了半天,只勉强擦出几个汉字。
“言中……飘沦……虽复沉……无……用。”
这像是从什么古籍里抄下来的句子,又或者是什么诗句。这几个字似乎在抱怨自己志气未展、怀才不遇。这类题材写的人太多,许一城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引自哪本典籍。日本人的汉学水平不低,说不定这是堺大辅自己郁闷,挥毫写下一首来抒抒情而已。
可惜对许一城来说,这些字的信息量几等于无,也许跟这件事之间根本没关系。许一城叹了口气,把纸揣回到怀里。
“维礼啊维礼,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哪怕托梦也好哇。”许一城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物,觉得陈维礼的孤魂依然在雾中影影绰绰,模糊不清,心情一阵黯然。不过他很快就振作起来,无论怎样,先把东陵保住再说。
富老公和他在第二天傍晚赶到马伸桥镇的独立团驻地。此时天色渐晚,天空隐隐聚着一团黑云。蜻蜓低飞,空气湿重。五月底六月初的天气说变就变,不知何时就有雨点落下来。独立团的营地就摆在马伸桥镇子外头,放眼望去异常安静,井井有条。到底是真正上过战场的军队,弥漫着一股血腥的肃杀气息,直透阴云。他们从前线退下来以后,就一直驻守此处,离孙殿英的十四军主力相隔较远。主力驻扎镇外,少数军官和警卫团驻在镇子内。
他们两人到了军营门口,说明来意。三名卫兵把他们带到团部。这是一处乡绅的民房,不过已经改造成了临时指挥部。正面墙上挂着一张烧掉一个角的北洋五色旗,几个军备木条箱垒成了一张大宽桌,上头摆着一张大地图,几名参谋正趴在上头,勾勾画画。中间一人身材矮小,体型却十分敦实,如同一座打铁砧子。
“团长,人已带到。”
那人抬起头来,两条浓眉缠在中心,脸上疤痕纵横,唇边还有两撇精心修剪过的小胡子。十年时光,历经战火,当年那个二愣子如今也淬炼成了一员骁将。北军不利,他的眉宇间带着几丝疲惫,但腰杆笔直,浑身都散发着凶悍之气。
“富老公。”李德标立刻认出了来人,不过他不动声色,站在原地,听不出是亲热还是淡漠。
“李将军还能认出老朽,真是十分荣幸。”富老公连忙施礼。
“当年富老公犒军之恩,李某一直记在心上,怎么会忘。”李德标神色略微解冻,伸手把他迎过去,扶到唯一一把太师椅上,又把目光投向许一城。富老公道:“这是我们宗室的一位朋友,姓许。”
许一城立刻道:“在下奉张总统之命,前来转达一份手令。”
李德标眉头太浓,一动就额前阴云翻滚,让他看起来阴晴不定:“雨帅的命令,为何不通过参谋部下发?”雨帅就是张作霖,因为张作霖字雨亭。尽管他现在贵为总统,可旧部总喜欢如此称呼,以示亲近。
许一城道:“因为张总统说此事必须机密,外人不得予闻。”
张作霖治军,经常越过指挥级,直接给一些亲信发布命令。这是他控制奉军诸部的不二法门,因此直发手令这个举动不算稀奇。李德标又问:“那总统府的人呢?他为何让你这么一个外人传令?”许一城道:“您看了手令就知道了。”
李德标狐疑地瞪了他一眼,接过手令看了一遍,抬起头:“守护东陵?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富老公和许一城告诉李德标,此前东陵被盗,宗室探知是马福田、王绍义所为,现在听说他们计划去挖慈禧墓,因此溥仪亲自求到总统府。张总统宅心仁厚,深为不安,于是亲发手令,让他们来找李团长襄助云云。
李德标道:“马福田、王绍兴我知道,确实是一伙悍匪。但他们如今在奉军有正式番号,我若去打,岂不是攻击友军?”
许一城道:“雨帅的意思,并非要将军您去剿匪,而是驻守东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知难而退,就必不大动干戈了。”富老公紧接着跟道:“宗室备下一点薄礼,用来犒赏诸位将士护陵之恩。”
富老公这次前来,宗室下了血本,带了四大箱子现洋。任何一个军阀,面对这么大笔数量的银钱都不会不动心。果然,李德标拿起手令,走到屋子门口,举高借着灯光看了一眼,又道:“雨帅对宗室还真优待呢,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这个——他还有什么别的吩咐没有?”许一城道:“没别的了,张总统说只需守上数日便好。”
李德标面无表情道:“眼下战局紧急,我不想擅离职守。不过既然雨帅吩咐,我也不得不遵令行事。”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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