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墨谣都没有走出这间宽阔的浴室。两人抱在一起,像两棵相依相偎的树一样。
萧祯反复用手指摸索着墨谣的眉眼,她已经是个成年少女,可是眉眼还带着年幼时的影子,不管怎么看,总有三分稚气。
墨谣闭着眼睛,由着他抚摸。温热的泉水终年不断,整个房间都笼罩在重重雾气里。好像……每一次跟萧祯见面,都是隔着这样的雾气。
返回城中后,果然有很多大臣上表指责萧祯,说他倚仗战功、藐视王室威仪。
赢诗把这些奏表堆在王宫庭院里,请萧祯来看。萧祯却直接淋上火油,把奏表全都烧了。
快到新年时,秦王赢轩也终于在一片吵闹声中,选定了自己的王后。那是个权臣世家出身的小姐,看上去性子温顺,连大声说话也不敢。参加宫宴时,无论多么好吃的菜,都只吃一口,免得落下贪吃的恶名。
其实赢轩根本不想娶什么王后,可是阿姐对他说,只有娶了王后,他才能名正言顺地接见他国派来的使节,再也不用通过萧祯转述。
赢诗有她自己的方法,像诱捕猎物的猎人一样,慢慢收紧手里的绳索。宫女给她梳起垂云髻,少女发式,搭配她那张日渐凌厉的脸,显得有些怪异。可是她还没有婚配,按规矩不能梳起高髻。
“公主真是国色天香。”宫女娴熟地说着恭维话,却根本不敢抬头看她。
“国色天香?”赢诗看一眼镜子,再明媚的少女,在这阴暗的宫室里困上半生,也会变得面色苍白。
如果能生成一个男儿身该有多好,赢诗怔怔地想,她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一位兄弟。争权夺势有什么难的,不就比谁更快、比谁更狠么?
如果可以,她希望轩弟永远不用学着怎么做一个王。可惜,如果只是如果,她不能选择性别,就跟今天不能选择立场一样。
赢诗一而再、再而三地包庇萧祯,让秦国那些贵族越发不安。他们害怕终有一天,整个秦国都会变成赢诗下嫁萧祯的陪嫁。每次宫宴,他们都要瞪大眼睛,盯着萧祯的错处。
赢诗坐在王座后面,借着机会教导赢轩:“君王要杀死一个人,是绝对不需要手染鲜血的。你只需要对他好,好到所有人都觉得不公平,自然会有人替你做了这件事。”
酒菜齐备,萧祯才姗姗来迟。大殿里的人,惊讶地看见,萧祯牵着一个少女的手,一起走进来。那少女头发未系,垂在脸侧,遮住了大半张脸,身子又被整张白裘做成的披风裹住,衬得脸越发小。
赢诗冷眼看着,认出这少女正是墨谣。
萧祯牵着她走到最靠近秦王的座位上,双手拢住她冻得发红的耳朵,笑着问:“冷不冷?”
墨谣神情淡淡的,轻轻摇头,自己伸手去解白裘。萧祯压住她的手:“先这样坐一会,这殿里也很冷,等喝了温酒再脱下来。”
每上一道菜,萧祯都先挑最好的部分,放进墨谣面前的碟子里,有的她喜欢,萧祯就再夹一点过去。有的她不喜欢,刚皱一皱眉头,萧祯就握住她的手腕,就着她的筷子尖,把余下的吃进去。
大部分人从来没见过萧祯对人温存,此刻看得目瞪口呆,交头接耳、互相打听,才知道这就是萧祯新婚的妻子。他们看见墨谣怕冷,双手缩在袖子里,只露出指尖,捧着装温酒的青铜樽,自然而然地联想到,萧祯前往汤泉行宫,也是为了给她调养身体。
从坐在竹帘后的赢诗,到觥筹交错的王公贵族,再到门口奉菜的婢女,每个人都在偷偷打量旁若无人的那两个人。他们看着萧祯整晚都没有移开视线,看他帮妻子剔去鱼刺,挑出最鲜美嫩滑的一块鱼肉。可他那个瘦弱的妻子,整晚都没有说话,尝了一口鱼糜,就摇头推到一边。
有人暗暗猜测,这不知死活的小丫头一定会惹恼萧祯,可是萧祯始终都没有显露出一丝半点不耐烦。墨谣放下酒杯,低声说了几个字,萧祯凑到她嘴边听,然后笑着点点头,帮她拢好披风,这才带着她向门外走去。
整场宴会,几乎成了他们两人的一场表演。
坐进马车里,墨谣解开披风束带,抬手擦去脖颈上渗出的汗。
萧祯在她旁边,一面拿出帕子给她擦,一面说:“出了这么多汗,一会要着凉了。”
墨谣推开他的手,忽然问:“今天的表演,还令你满意么?”
萧祯的手一顿,但他很快又温和地笑开了:“我不是表演,我是真的很想让他们知道,我已经娶了我最喜欢的女孩为妻。”
“是啊,你娶到了喜欢的女孩,就不会再娶赢诗公主了。即使你肯娶,她也不肯嫁了,”墨谣侧着脸看过来,“赢诗隐忍了好几个月布下的局,就这么轻易被你化解了。只要你跟赢诗的婚姻不成,那些人就不用担心这姓赢的江山,会改姓萧。”
萧祯无话可说,因为这的确是他的目的之一:“小谣,你为什么总要分这么清楚呢?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我总是希望对你好……”
“嗯,你希望对我好,”墨谣冷笑一声,“你对我的确很好,可是我怎么就越来越讨厌你呢?赢诗不是个天真烂漫的女孩,你当年要花多少心思,才能让她倾心于你?你对云姜也很好,给了她别人永远得不到的荣耀。可是她们现在都被你抛弃了,我怎么知道自己不会也有那么一天?”
她全都知道……萧祯捏紧拳头,再也笑不出来。这副千疮百孔的人生,总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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