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无法给自己的文章一个合适的标题时,大多数时候,我能够想到的便是玉谿生。
玉谿生的《无题》,给了我们无限的遐想,给了我们太多对所谓的爱恨情仇的解读与琢磨,也给了我们一个永远也不会过时的文章题目。
我这个乡下人,偶尔也会发些骚情与逸思。但是,我永远也不会觉得或者承认自己是个
“文人”,我知道,自己只是个乡下人而已,最多也就不过是个乡下的读书罢了。
早年爱李义山的句子爱到痴狂,一句
“留得残荷听雨声”,被我用了不知千回万遍,从来就没有觉得腻歪。这种爱,至今依然。
前日梦中忽醒,脑间闪出一句
“直道相思了无益”。暗暗笑自己的傻:一个老男人,怎么会有相思?又不是怀春的少女,幽居的嫠妇。
于是,便翻出玉谿生的《无题》来品味: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轻狂。我们在论诗时,总会提到
“知人论世”。关于这一点,我不否认,无论如何,我们都有自己的成长背景;无论如何,我们都有自己的生存环境;这背景与环境,总是自觉不自觉,有意或无意地在我们的生命中刻下烙印,对我们产生有声抑或无声的影响。
但是,我们须知,创作是一个思维活动的过程。凡是有过写作经验的人都知道,我们的思维在一些时候,是会完全超脱于我们的实际生活环境之外的。
其次,我们须知,我们对于诗歌的解读,很多时候,是有一个先入为主的思维定势在的,比如我们认定了诗人的出身,固化了诗人所处的社会环境。
我们总是预设一个前提,然后再去解读。这种方式,对诗的理解不会出现大的偏差,但是,可能会限製我们对诗歌想象的空间,束缚我们思想飞翔的翅膀。
关于义山,人们在提及时,总免不了牛李党争。我想,这也是事实,但是,把义山所有的诗歌与政治纷争联繫起来,难免会失之偏颇。
在我的想象中,玉谿生就是一个文人,正是那些生活的不顺遂与事业的不得志成就了他的文风。
虽然同有过不得志的经历,但他不可能象樊川那样洒脱。这与个人的生长环境、社会阅历、职业生涯以及生活态度、性格禀赋等都不无关系。
正是这种种成就了一个不同于牧之的义山。撇开其他,来看《无题》这首诗。
冯浩《玉谿生诗集笺注》中说
“此种真沉沦悲愤,一字一泪之篇……”。冯浩自有他的道理,但是,在我看来,
“沉沦悲愤,一字一泪”之说,似乎和我的理解有些出入。依我愚见,诗的主人公,是一个未婚的少女。
诗人要借这个主人公来表达自己的情怀。这是毋庸置疑的。我们先来看这个主人公,诗人选择的是未婚的少女。
为什么说是未婚的少女呢?第一,诗的首句便引出了
“莫愁”。因为义山的《马嵬》诗中有
“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如果彼
“莫愁”即此
“莫愁”。那么我们先看看莫愁的情况吧!萧衍的《河中之水歌》云:“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诗中说,
“莫愁”十五嫁人,十六生子,果如此,我倒是很不愿意把婚后的
“莫愁”想象成一个怨妇。那么,《无题》中的
“莫愁”,很可能就是待字闺中时的
“莫愁”。第二,诗中的用典,
“神女”与
“小姑”均为未婚少女。或者你可能会怀疑,神女梦是嫁前的理想,小姑是嫁后的实际情况。
第三,从诗的最后两句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轻狂”,依我看,更像是少女的口吻的清润,不象是嫠妇心思的凝重。
即如我言,诗的主人公是一个未婚少女,那么,诗的情思便清轻许多。
少女的活泼之气与灵动之神奠定了诗的主调,诗中有哀愁,有幽思,但如果说这种情怀是
“沉沦悲愤,一字一泪”,在我看来,这显然和少女的形象不符。所以,就我理解,整首诗以未婚少女的口吻出之,虽然也写的有些哀伤,但是,这哀伤中又透漏出了活泼泼的灵气,整首诗,并没有被哀伤淹没,没有所谓的
“悲伤逆流成河”。正是这种灵气的透漏,让整首诗在哀伤中有了坚毅,牵绊中有了洒脱,给人更多的思绪与品味空间。
“重帏深下莫愁堂”。
“重帏”二字,已经让人有压抑之感,如何再来描绘这个东西,还真是有点难度的。
义山的炼字功夫,真是炉火纯青,这一
“深”字下得实在是绝妙,既增加了
“重”的厚实感;也写出了堂屋的空间感,即堂屋的广阔。试想,如在狭堂窄弄之中,那个
“深”字又如何体现得出来?
“莫愁”二字,点出了诗的主人公,不是别人,正是他人引证的卢家
“莫愁”,或者唯有诗人自知的心中
“莫愁”。诗的首句,有三个重字:“重”、
“深”和
“愁”,如果仅仅看这三个字,便觉此句凝重无比,有
“沉沉之象”。但是,一个
“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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