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木枝却不想他再这样陷在痛苦的记忆中。
“我爹留了什么东西?”
冯天丛呆呆地望着茶杯,望了良久,低声道:“将军的水囊。东海水师的海鲨兵符,藏在将军的水囊里。水师出了奸细。我们打了胜仗,可剿灭了敌人,可是舰船上有人反水,要夺帅印和兵符。我与秦宜年商议,他带着帅印,我带着兵符,各自杀出一条生路去。
“可我眼睁睁看着他被人下了手,知道自己很可能也难逃一死,这兵符万万不能随身携带。”
他望向陈木枝:“我把兵符缝进了将军平时喝水的水囊里。里头装着水,从外头摸是摸不出来的。水囊藏在东海水师第七号舰左舷第三个舱门外的甲板下。那块甲板能活动,只有我知道,旁人无人得知,即便舰船归港,清扫换员,也不会有人发现那只水囊。二小姐您想法子,上那船上,去将水囊取出来,把兵符给了朝廷,让朝廷给将军一个交代吧!”
陈木枝却听得心惊肉跳。
“冯大哥,你的意思,直到我离开第七号舰船,那兵符还在你手里?”
“一直在我手里。你半夜偷跑掉,却并未带走兵符。”
陈木枝呆愣在那里。
若陈遇安手中的半爿海鲨兵符尚在第七号舰船上,那自己从指挥舰上辛苦带出、又藏到国公府凝香居的那半爿,又是哪里来的?
一阵凉意从她背后升上。
难道自己手里的兵符,竟是本该保存在皇上手里的那半爿?自己消失记忆的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指挥舰一直在茫茫大海上流浪,从未靠过港,这半爿兵符是从何而来?
“冯大哥,您藏的半爿,是阴符还是阳符?”
“阴符。素来将领出征,阴符颁令于将领,阳符留在皇帝手中。若有紧急军务,阳符随军令一同送往军中,二符合契,军令生效。”
“你见过阳符是何模样么?”
冯天丛不知她为何要这么问,却还是回答:“阳符鲨腹铸有机括,阴符则是凹槽,以容阳符机括契合。”
“明白了……”陈木枝缓缓点着头。
她手里的那半爿,正是本该在皇帝手里的阳符。
陈木枝一身冷汗,后怕不已。幸好没有贸然将手中的兵符交出去,这半爿阳符,非但不能证明陈遇安没有失职、没有失掉兵符,反而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要知道,发现阳符丢失,皇宫曾经阖宫关闭,闹出一场外人都不曾知晓的巨大变动。
可阳符却早就在陈木枝手里。
“冯大哥,谢谢你。我会立即去东海水师,拿到那只水囊,拿到海鲨兵符。”
冯天丛点点头,显出交出巨大秘密后的万分疲惫。
“二小姐,我想见见秦宜年。”
“好,你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就带你去。”
“二小姐……”他欲言又止,似是还有顾虑。
“我还能做什么?”陈木枝问。
冯天丛鼓起勇气:“我想回国公府,可以吗?小姐,我只要做个护院,可以吗?”
这有何不可,国公府正需要像冯天丛这样勇猛又忠义的人。
陈木枝大声道:“什么护院,冯大哥你怎么可以当护院!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国公府都敞开大门欢迎,不仅欢迎你,也欢迎秦大哥。你们都是我陈木枝的家人!”
“谢谢二小姐!”
冯天丛激动得想要行跪礼,被陈木枝一把扶住。
“国公府已经不是原来的国公府,被王家掏了个半空,也没有了皇恩隆宠,你们是要来与我一同受苦的。”
“只要还能留在国公府,就没有受苦二字。”
冯天丛目光炯炯,终于不再像个烂漫的孩童。
二人走出里屋,一见到卫绪,冯天丛单膝下跪,向卫绪致谢。
“我要把冯大哥带回国公府,可以吗?”陈木枝问。
卫绪点头:“当然可以。带你来,便是希望你能助他回想起从前,看来你做到了。”
返回国公府时,陈木枝依然和卫绪一起,上了苦九驾的那辆马车,郑初则驾车带着冯天丛,跟在怡亲王府马车的后头。
有了来时的一场暧昧,这回二人学乖了,不再提什么嫁娶,也不提什么姑娘。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冯将军?”陈木枝问。
卫绪还是那样温柔、却又胸有成竹的模样:“安顿了秦宜年,下一步自然是冯天丛。你不把你要好的那些人一个一个都找到、都安置好,你是不会罢休的。”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啊。
陈木枝歪着脑袋想了想,笑了,笑得很轻松:“你还真是料事如神。”
话音未落,卫绪还没来得及得瑟,陈木枝又柳眉一挑:“不过你又没功夫,又不能打,脑子再不好使,就枉称世子了。”
“京城世子那么多,一定要脑子好使才能当世子吗?”
“京城世子那么多,可一说到世子,人们头一个想到的,总是怡亲王府世子。旁的世子脑子可以不好使,但怡亲王府世子不行,你可是卫绪啊。”
听着“卫绪”两个字从她鲜艳欲滴的嘴唇里吐出来,卫绪心里没来由地开心极了。
我可是卫绪啊。
我不是别人,也不是什么一块砖能砸到两三个的世子,我是独一无二的卫绪啊。
嗯,怡亲王府世子名满天下是没错,可木枝妹妹心里,我不是世子级别的存在,我是卫绪。
“木枝妹妹总是把人说得心花怒放。”
他的笑意完全忍不住,也不想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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