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挥手招来宫人,带路走出了福宁宫。
小符氏居住的宫殿是坤宁宫,这也是后周皇后的居所,她姐姐大符氏在世的时候,就居住在这里,小符氏当初也是在这个地方,遇到了她的姐夫,也是她的丈夫周世宗柴荣。
坤宁宫和福宁宫只一墙之隔,她回到坤宁宫之后,因为太过疲倦,只稍微梳洗了一下就进入梦乡。
而另一边,刚刚失去说话对象的柴宗训,却正在向何内侍套话。
何内侍的全名叫何守义,他的真实官职是中丞令,这时从三品的官职,也是后周时期品阶最高的太监职位。
所以他其实就是大内总管。
不过他这个大内总管,在柴宗训这位皇帝面前,却显得规规矩矩,蹑手蹑脚。
因为从刚才太后小符氏刚刚离开开始,何内侍就感觉到柴宗训跟以前有些不同了。
以前的柴宗训,只是一个六岁的孩童,虽然他天资聪颖,又从小就继承了帝位,身上自有一股人上人的威严,但毕竟六岁的孩童,气场再强大又能到哪儿去呢?
可此时的何内侍面对着柴宗训,却仿佛感觉到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天真烂漫的稚子,而是一个饱经风霜的睿智长者。
皆因柴宗训问的那些话,句句让他心惊。
“赵匡胤大军已至柳园口,却并不急着回城,何内侍以为这是为何?”
柴宗训一开口,就像是在考较自己。
但何内侍心里却很清楚,能问出这句话的人,一定有很深的心思。
他斟酌了一下,谨小慎微的回答到:“可能是叛逆赵氏忌惮于皇族的威严,以及朝中百官的抵抗,所以不敢轻易入城。”
他这时还把柴宗训当做一个涉世不深的幼/童,因此并没有对他说实话。
但柴宗训却开始冷笑。
“忌惮皇室威严,百官抵抗?哼哼,何内侍,你没有说真话,朝中百官,现在还有人抵抗吗?”
面对柴宗训那双仿佛洞悉世情的眼睛,何内侍忍不住心中一颤。
也正是从此刻开始,他才察觉到柴宗训和过往有些不一样了。
但他还是不敢胡乱说话,毕竟他面对的,是一位皇者,即使他现在还很年幼,可是上位者的反复无常,他又不是没见识过。
于是他继续用谨慎的言语回答到:“朝中众臣皆感念先帝栽培之情,因此对皇上忠心耿耿、别无二意……”
“何内侍!”没想到柴宗训却在这时候打断了他,并且提高了音量,很明白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你是宫中的老臣,又是父皇留下来的托孤之人,连你也不肯跟我说实话了吗?”
柴宗训的脸色还有些苍白,那是体内余毒未清的缘故,但他脸上此时却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威严,这种气势,令何内侍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位已经仙逝的先帝。
一瞬间,何内侍只觉得背心一股凉意,贴身的内衫仿佛一下子就湿透了。
“陛下,臣下不敢说谎……”他连忙诚惶诚恐的鞠了一躬。
柴宗训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眼中挂着淡淡的寒霜。
“朝中众臣,此刻还有何人没有倒向赵匡胤?”他淡淡的问到。
这表情虽然看起来波澜不惊,但不知道为何,何内侍却分明感觉到一股惊天的风暴正在沉默中酝酿。
他狠狠咬了咬自己的牙齿,确定面前这位年幼的皇帝,的确散发出一股浓厚的帝王威严,并非是他产生的幻觉,于是这才踌躇良久,一狠心说到:
“至少宰相范质、中书侍郎王溥等人,还是忠心于皇上的……”
“哦?”
柴宗训意外的应了一声,他脸上堆积的那股寒霜和不满突然间消失殆尽,甚至还流露出一抹淡淡的惊讶。
“宰相范质、中书侍郎王溥……”他轻轻地念了两遍这两个名字,眼中先是闪过一抹欢喜的光芒,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他们俩也不顶用啊。”他轻声叹息到:“如果不是他们两人昏聩无能,赵匡胤又如何能统领二十万禁军,如何能在陈桥驿拥兵自立……”
关于赵匡胤陈桥兵变的事件,历史上其实一直存在着很大的争议。
一部分人说赵匡胤是完全被动,他当时根本没想过背叛后周,是赵普、赵匡义等将领想争夺拥立之功,才逼他穿上了黄袍,起兵反周。
而另一部分人,则认为赵匡胤早有预谋,否则周世宗柴荣死之前,原本的殿前督检点张友德为什么被构陷撤职,赵匡胤的军中,又为什么会早已备好黄袍?
且不论这两种观点到底哪一种才是真正的事实,但是在赵匡胤陈桥兵变的过程中,后周两位重臣范质跟王溥的拙劣表演,才是一致备受批评的。
两人身为托孤重臣,本来掌管着朝中一众大小事务,但是在北汉和契丹联合入侵的时候,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去确认这份战报的真伪,就已经急匆匆地给了赵匡胤全权统兵的大权,并让他带领大军离开了汴梁城。
而后来的事实也证明,在赵匡胤陈桥兵变,班师回朝之后,北方却再也没传过北汉跟契丹人叩关的消息,仿佛那些准备入侵后周的军队,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若不是北方有敌军入侵的消息,赵匡胤如何能统兵离开汴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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