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爷子面色铁青,他着实有些没想到杨峥如此不给自己脸面,这比打他的脸还要难受,事情到了这地步,很显然一味的退让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既想要对手屈服,那就得拿出比对手更强夯的实力来,这才是最大的王道。
金老爷子眯着双眼慢慢涌出杀气,目光从窗外缓缓收回,落到了自己三个儿子的脸上,看了片刻,才冷声道:“咱们家还有多少田?”
刚从老爹的眼里看出一点杀气的金二公子,一听这话儿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望着一头白发的老爹,带着哭声道:“爹,这田还退啊?”
金老爷子瞪了金公子一眼,喝道:“你懂什么,兵法有云,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这都是所谓“计“,姓杨的如此待我,老夫岂能坐以待毙,可我一个堂堂二品尚书,家有良田数十万,若硬撑着天下御史言官,谁敢给老夫说话,唯有主动示弱,让世人看看姓杨的是如何将致仕的二品官员逼到不得不忍气吞声,退还良田得以保存家室,这叫什么,这叫主动示弱,目的就是引起清流的愤怒?”
“爹说的不错,在这节骨眼上,若在不想着法子打破僵局,反而对我金家不利,主动的示弱,一来可以打破眼下的僵局,二来可以换取舆论的同情,我就不信当悠悠众口对准那狗官的时候,他还能这么沉得住气,只要他倒下了,今日我们失去的良田,他日再加倍的寻回来便是?”
“大哥说的不错,我们需要对付的姓杨的,姓况的两个狗官,田产损失再多,大可不必担心,千金散尽还复来也不是不可能,关键是如何度过眼下这场难关。弱者与强者需要保持一种平衡。平衡一旦被打破,强者也将无法生存,姓杨的对我金家如此咄咄逼人,我就不信苏州那帮挨千刀的会无动于衷!”
“那就退吧?”金二公子明白了今日的退是为了明日的进,顿时放下心来,堆着笑容道。
“这事儿还得爹爹拿主意?”金公子看了一眼金老爷子道。
这会儿功夫金老爷子已有了计较,既是主动示弱,那就示弱得彻底点,先得表明自己是被迫的,所以在看了杨大人的回信后,立即提笔再一次写了一封信,信中称自己已将五年之内所置之地,不问原委尽数清退,不知还有哪些田产属于‘占夺’,只能请官府自己来查,若查实有据,定当清退?平素各式能忍的徐阶,终于忍无可忍,再不退一步了。这一招算是亮明自己的态度,事实上金老爷子也确实有这个底气,大明虽禁止买卖土地,但并没有限制私人田产拥有量,只是严禁‘欺隐田粮’……只有因隐瞒田数、低报收成影响朝廷的赋税收入,才会成为冲击的对象。并且大明律也容许田地买卖,只要‘税契’完整的田产交易就会受到呵护。并且非论什么原因,只要买卖五年以上,买卖双方都不得追诉,金老爷子这么说,一方面是对杨峥一番言语的回击,另一方面莫不是为自己制造舆论的同情,单是从这方面看,金家很明显是人逼迫得不能不退出五年之内置的良田,与这一点朝廷不能坐视不管。
另一方面,金老爷子开始思索自己的门生故吏了,在这个尊师重道的时代,老师是学生仕途上的护身符,一旦金榜题名,决定了考生一生的前途。“饮水则思源,依木则思荫;一冠、一组,安所非老师赐也!”有了这个好处,士子们自然对座主感恩戴德,一旦高中,在科举考试放榜后,门生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向座主投“门生刺”,并“拜谒”和“贽见”(执持礼物以求见)座主,以确认座主、门生关系。一旦关系确认,老师生前要为其奔走效力,死后也要为其治丧,撰写纪念诗文,并照顾其家属,说白了就是前途上老师要为学生保驾护航,反过来学生也得有些反馈,至少要保护老师衣食无忧,不受人欺负,这是一个双向的选择,自大明开国时就已延续,如今早已根深蒂固,金老爷子为官三十年,门生故吏不少,妾多半是清流,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金老爷子刚刚放下的湖笔,又一次提起开始给自己的门生故吏写信,明确要求或多或少给姓杨的颜色瞧瞧,当然了这种公然报私仇的做法,难免会让人说三道四,所以他很快的想到了自己几个友人,其中之一,便是胡滢等一批故旧,当然了他们不同于自己的学生,语气不可不能带有老师的威严,得委婉的透出自己的困境,与这一点金老爷子可谓是轻车熟路,所以就有了给京城几位友人的信件:“敝乡近来诚为新政所困,然杨峥初意亦出为民,只缘稍涉偏颇,刁徒遂乘之妄作,伪播文檄,谬张声威,煽惑愚顽,凌蔑郡县,始犹诬讦,继乃扛抬,白占田庐,公行抢夺,纪纲lún_lǐ荡然无存,不独百姓莫能存生,而杨峥亦因之损誉,良可慨也!”这封信将一个落魄无奈的官员的心酸付诸于纸上,任何一个友人看到了这样一封信,若不见同情,是绝无仅有的。
既是撕破了脸皮,金老爷子也不介意再彻底一点,他场祸水可不能光盯上金家一家,最好是整个苏州府,上千家富户大户,王侯公孙,富贵闲人都卷进来才好,所以他一面退田的同时,一面将这事儿通过家奴之口宣扬了出去,于是第二日的苏州府关于金家被迫退田二十万的消息立即传遍了苏州城。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安静的苏州城因为这惊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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